“現在能說她到底有什么問題了吧?”
在宣一恪提出那個有些無厘頭的請求之后,鹿溪鬼使神差的,給明舒窈用了傳音符,讓她持司主令親自來將阿徐——也就是那個曾給他們送過餐的黃衣姑娘以案件相關證人的身份給直接接回長安。
也就是此時能發現,其實明舒窈年紀雖輕卻深得鹿溪的信任并不是全無道理。
雖說她平日里的確愛耍一點小性子又愛插科打諢,但是到了真正需要做事的時候她是絕不含糊的,怕耽誤事情,明舒窈索性御劍飛來和山,于是不過兩個時辰之后就將人接了回去。
這樣一來鹿溪和宣一恪也得以啟程,再往長風村趕去。同時宣一恪也給泰逢用了一道傳音符,約定今日就在長風村村頭相見。
“我只是覺得她很熟悉。”
宣一恪回答了他的話:“就像是見了老熟人似的,更何況她還是崔凝竹死亡現場的第一發現人,所以下意識不希望她有事,這有什么問題么?”
“老熟人?”
鹿溪皺了皺眉,在腦內仔細回憶了一番那張面容,最終也以毫無結果告終;或許只是宣一恪自己熟悉的人吧,他想著。
長風村離客棧并不算太遠,兩人在半個時辰之后就看見了村頭的石碑,頗有些年歲的厚重石碑上刻“長風村”三個大字,一筆一畫都由朱筆填色,此時卻透出了一股莫名的邪氣來。
“我在這!”
在村口等候多時的泰逢在宣一恪的告誡下特意收斂了自己獸態的特征,一頭白發也變為規矩的束發,身后的獸尾也不見了蹤跡。這也的確是個不記仇的孩子,自從上次答應幫他尋找記憶之后,他便單方面宣布和宣一恪冰釋前嫌了,這會見到他倆也笑瞇瞇的:“我等你們好久了,我們快進去吧!”
他們早在來之前就已經約定好要作兄弟三人,假裝是路過長風村求宿一晚,進去查清楚那幾名新嫁娘的死因,與他們之前的夢境是否符合,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媼再次犯案傷及無辜性命。
意外卻總是來的有些蹊蹺。
“老人家,我們……”
泰逢自告奮勇上去問路,哪知道那正在地里耕作的老者抬頭一看他,便開始全身發抖,臉色逐漸變得青黑,最后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鹿溪連忙上前扶起老者,以內力為對方調養氣息,還好那老者只是一時氣血攻心,調理過來了之后也并無大礙。
可泰逢是真的被嚇著了,他一個出了名的吉神,過去走到哪里都是人們歡迎的對象,今天居然有一位老者會因為他的出現差點死去!
泰逢嚇得淚眼汪汪,滿臉都是無措的看著宣一恪。
宣一恪瞧著鹿溪為那位老人調理氣息,正要開口說什么的時候,老者忽然連滾帶爬的撲到泰逢腳下,哭的涕泗橫流:“神仙!神仙!我小老兒知道錯了!求您放我們一條生路!”
三人皆是神色微凝。
“你見過他?”
另一邊,長安,鑒妖司。
“喝一點吧,暖暖身子”
明舒窈從后院轉出來,端上來一杯乳酪遞到阿徐面前;她難得這樣溫柔也不是沒有原由的。
剛剛接到人的時候,明舒窈就發現這個叫阿徐的小姑娘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黃裙。
起初她全當對方是因為穿的太過于單薄,才會不斷的顫抖。正當明舒窈想著給對方披件外衣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小臂上全是驚人的淤青傷口,有的地方甚至成了紫黑色,讓人幾乎無法想象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究竟經歷了什么傷害。
明舒窈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觸電般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時候的她還是太年輕也太過于莽撞,或許再過上十年她能夠更好的處理眼前這種情況,是給予對方一個擁抱,還是溫言安慰也好,只不過當下的明舒窈只會啞口無言。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已經能夠理解鹿溪他們要她接人回長安的原因。
明舒窈從小長在父母膝下,雖說在練功修行的時候,母親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嚴苛,但隨著年歲增長之后,她更多的將傷疤看做了勛章。
可眼前這個小姑娘是不一樣的啊。她太過于瘦小也太傷痕累累,明舒窈望著她,不住的回憶起自己像她這個年齡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多謝……”
阿徐一開口,那嗓音喑啞的可怕,明舒窈立馬將乳酪塞過去,對她笑了笑:“喝一點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好了,他們讓我接你回來,是想保護你”
“我知道”
小小的姑娘捧著熱氣騰騰的乳酪,眼睫低垂卻讓人看不出內心想法,此時的她與之前那個瑟縮的模樣幾乎判若兩人:“他們……都是好人,我能感覺的到。”
“嗯,我老大的確是個好人,至于那個宣一恪…”
明舒窈撇了撇嘴,像是要說什么卻又忍住了,只是聳了聳肩:“反正他們回來以前我會保護好你的,你放心,來了我們鑒妖司你就安全了。”說到這里,明舒窈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做自我介紹:“哦對,我叫明舒窈,我應該比你要大一些的,你可以喊明姐姐,或者舒窈姐姐都可以”
“嗯,好”
阿徐瞇著眼睛沖她笑了笑,見明舒窈不再說話了,她也只是收回目光,十分乖巧的啄飲著面前的一杯乳酪,明舒窈打了個哈欠,她干了大半天的路,現下也難免有些疲倦,阿徐忽然抬頭看著她,細細的打量了她好一會,又眨了眨眼睛:“阿窈姐姐,你是不是困了?”
“嗯?”
明舒窈原本是單手撐著腦袋的動作,聽見這話一下精神起來,她全然以為對方還在應激反應里,會害怕身邊沒有人陪著,立馬擠出一個笑臉:“沒、沒有,我就是發會呆,你別怕,有什么事我都會守著你的。”
“可是我已經給不了你什么了,阿窈姐姐。”
阿徐垂下眼睫,也不知道是想起來什么往事,此時的她看起來有些無端的憂傷:“我…”
“說什么呢”
明舒窈聽了這話,下意識的想給對方一個板栗,又在意識到對方一身傷的時候收住了手:“我什么都不缺!”
“那你為什么要對我好呢?”
杯中的乳酪很快見了底,那是她這十幾年的人生里都未曾體會過的溫暖熨帖,她有些眷戀的舔了舔唇,她太想留住這點好滋味:“我什么都不給你…那你為什么,要對我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