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巴…不管過去了多久,永遠都是這么聰明。”
即使被宣一恪識破,那人仍是不慌不忙的沖著宣一恪笑了一下,語氣反而還帶著些自豪似的。
這是一個鹿溪絕對不會做的表情——那樣一張宣一恪所熟悉的,無比俊美的面容上帶著的那種、略有些邪氣的天真感,只會屬于一個人
“洛桑嘉措”
宣一恪收回攻勢,以一種十分冷淡的聲線反問:“又是你。”
宣一恪并不是心慈手軟要對眼前的不速之客留情面,他只是意識到了眼前的情況對他而言是一個明顯的劣勢——不過反思一下,也可以說是他這段時間被鹿溪養的舒坦,這才輕敵了。
他的暗傷一直無法治愈并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道陳年舊傷位置過于特殊,除了藏在他心竅深處之外還伴有毒素。于是在受傷之后,他越是法力強大那么暗傷對他造成的傷害便會越發嚴重。但多年來宣一恪殫精竭慮不是疲于奔命便是忙于事物,一直并沒有那樣安全的好時機能夠封印自己力量,修養身體。
但是在這一次回來之后,虞盛為他提出的,那唯一的有效治療方式便是封印大部分法力,至少保證他半年不去動武才能給他的身體留出修復的時間,準確來說,外界的手段只是幫助他讓他有更多休息的時間,真正能療傷的只有狐族本身強大的生命力罷了。
當時為了治療,他才答應虞盛封印了絕大部分法力之后待在鹿溪的私宅里面養病,這才導致他一時間居然沒有發現來者居然是洛桑嘉措。
“哎,別一見到我就要打打殺殺的呀?!?/p>
洛桑嘉措像是察覺到宣一恪身上外泄的那一抹殺氣,他立馬擺出十分委屈的姿態:“我就是想你了才來看看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容許你以這樣的方式活在世上?!?/p>
宣一恪定定的望著他,眼里的悲哀像是攜著雪域千年的風雪,于靜謐無聲中卻帶著能將人壓倒的重量,他瞧了對方許久,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容顏都藏進自己記憶中,最終才啞著嗓子,輕聲:“你是……雪域的王,應該生得光榮,也死的磊落。”
“我們之前何必再去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話!是!算無遺策的格桑第巴!你把這個世界都安排好了!可你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都沒問過我的意愿?!?/p>
此時的洛桑嘉措終于不再微笑了,他只是收起了全部的情緒,抬眼去看對方的時候滿臉都是陰霾和怒意:“格桑!從最開始你沒問過我是不是愿意做這個班禪!如今我拼盡全力從地獄爬回人世間,你也只是一心想著把我殺死!再把我送回地獄!可是格桑!你問過我要什么嗎!?或者說……你關心過嗎??!”
“你……出來,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別在他身體里?!?/p>
那一句句話都像是刀子扎在他的心上,直到最后,宣一恪也只是輕輕的閉了閉眼,拼盡全力也只找到了這么一句可憐又微弱的托詞。
“不要?!?/p>
洛桑嘉措像是早就猜到他會這么說,緩緩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他捏了捏自己的臉又甩了甩胳膊,對著宣一恪滿臉的蒼白,他也只是閑適的一挑眉,此時神色里都是極度滿意:“我知道,你舍不得傷他,你連他半根頭發絲都舍不得碰,所以我就要待在他身體里面,你要怎么辦呢?”
這真是個無解的意外。
要是放在一開始,宣一恪是怎么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鹿溪有一天居然還會被別人奪舍。
奪舍不同于獻舍,它的要求更為苛刻,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奪舍者的法力一定是高于原身的。一來他總想著鹿溪身為龍族后裔,體質強悍更是法術高超,二來也沒想到……這個原本早已死去的人,重回人間。
他的確無法強行將洛桑嘉措從鹿溪的身體中剝離,除非洛桑嘉措自愿。
這同時意味著他也不能做任何傷害洛桑嘉措的事情,那都會最終成為傷害鹿溪的事情。
洛桑嘉措對他的軟肋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才寧可舍棄自己的肉體都要躲進鹿溪的身體中。
“格桑,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洛桑嘉措聲音又低又柔,緊接著他以一種極其強硬的姿態,略施一點術法就將此時毫無反抗之力的宣一恪圈進懷里:“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呢?”
結果還沒等宣一恪做出反應,洛桑嘉措忽然咬住了他的脖頸!
宣一恪猝不及防的瞪大雙眼,也只來得及咬住下唇,勉強把痛吟給咽回去。他只是猛地揚起脖頸,周身止不住的發抖,與疼痛做抵抗。
他卻不明白,他自以為的這種頑強抵抗,在洛桑嘉措的眼里就好似一只瀕死的天鵝在狩獵者的口中毫無作用的掙扎。
那種美麗至極又處于破碎之中模樣只會讓人不住的升起施暴的欲望。
就當洛桑嘉措的手搭在宣一恪的腰帶上時,他忽然周身一震,只來得及抬頭再看宣一恪一眼,最終就像是被抽去全部力氣一般倒在了宣一恪的頸窩處,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的側臉此時看起來寧靜又無害,若不是嘴角的那一點血色,幾乎與之前那個暴虐的模樣判若兩人。
宣一恪猝不及防的接住了他,還沒來得及關心自己的傷勢,反而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膀,試探性的問:“鹿、鹿溪?”
“我…剛剛那是誰?!?/p>
鹿溪雖然被洛桑嘉措強行壓制了一陣,這會居然成功的擺脫了壓制,反而控制住了對方:“他對你做什么了……”
“我沒事”
宣一恪看他的確是恢復神志,這才松了口氣,順著鹿溪的目光,他下意識的捂了一下脖頸,果不其然的摸著一手鮮血:“我……”
“他是不是…借著我的身體傷害你了?”
鹿溪眼底仍帶著血色,也說明他的神志也沒能完全恢復。
剛剛那一段經歷對于現在的鹿溪來說顛倒紊亂,混亂的畫面在腦內崩解離析成了一個個片段,他呻吟出聲:“那個人……是你的……”
“王”
“他曾是我的王”
“是我以為我…應當終身要去侍奉的君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