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她的父親,明如鏡。
他衣衫凌亂形容憔悴,全然不復往日的優雅閑適,他一手攙扶著已然昏厥的夫人,艱難的走到了眾人面前,只是他如今看向自己女兒的眼神卻帶了點細微的躲閃和掙扎。
鹿溪看了看明如鏡又回頭瞧了一眼宣一恪,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宣一恪拖了這么久以至于最后姍姍來遲,原來是去救人了。
原來他也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置身事外,冷漠無情。
鹿溪心中萬分復雜的想著。
他心中情緒百轉千回,那邊明如鏡的心情比他更為復雜。
起初他與夫人受阿朝背叛,雙雙中計叫人擒住關在一處暗牢,那時候夫人不愿成為女兒的負累欲意自刎,雖說叫人救下了卻一直處于昏迷之中。
直到今日,忽見有人一劍劈開暗牢大門,他一見對方容貌下意識以為是自家女兒,正要開口喚住對方,卻因為一個眼神遲疑。
“明如鏡。”
如今情況緊急,根本容不得宣一恪多加思索,他將供出一切的阿朝裝在了納戒里,之后便選擇直接頂著明舒窈的身體來救人,幸好也趕上了:“我不是明舒窈,一切說來話長,所以跟我走,我現在帶你們去見她。”
于是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明如鏡剛剛就被宣一恪安置在旁邊已經等待多時,至于明舒窈說的話他早就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阿蠻。”
明如鏡在之前的爭斗中其實也受了些傷,雖不致命但卻也讓他比之前憔悴許多,他的嘴唇干裂,雙眼深陷,正當幾人都以為他想要解釋些什么的時候,他忽然瞧了長安一眼,只是笑著搖搖頭:“其實爹不后悔殺了他,他不死,你便會有危險。”
“……”
明舒窈雖然沒說話,雙眼卻更紅了一些,她緊緊的咬著牙,像是在和父親賭氣似的一言不發。
“正如你所知道的,你的確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你是你娘親嫁到明氏之前,身邊乳娘的孫女。那次意外,乳娘為護你娘親而死,那時候你母親懷胎五月,受驚之下肚子里的還是沒能保住…乳娘家的兒媳婦恰好臨盆又因早產去世,乳娘死前如何也放心不下,就將你托付與我們,你娘親為了保住這個秘密,對外宣稱需要保胎住到了城郊的莊子,直至足月帶著你回去,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你便成為了我們唯一的孩子。”
“你們為什么不再生一個?”明舒窈緩緩開口:“一定都比我好……”
“你母親身體有損,不能再生育了”明如鏡十分了當直接的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其實爹和娘從一開始就不希望你去繼承長安鈴,你本是個凡人軀體,強行傳承只會有損你的壽數。”
明如鏡就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似的,仍是自顧自的往下說:“修行的這條太苦了,我們都很愛你,我們并不希望你去做這件事情,也不希望你為了這份本不屬于你的責任最后導致你折損壽數,你只要像個普通家里的姑娘那樣,健健康康的成長就好。”
“你二叔其實挺傻的,對吧”
明如鏡頓了頓:“他如果…多等一會,就會發現我正在準備培養明林,我好不容易才與你祖母談好的。”
語氣里還有些遺憾。
“明林是個好孩子,只是…為了利益,終究還是走錯了路。”
“可這都些不能成為你殺了長安的理由啊!……爹!”
明舒窈猛地甩開徐長安制約自己的手,那一聲嘶吼也是驚動了所有人,可她只是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我不是明家人,就算被他們知道了又如何?”
明如鏡震驚且猶疑的望著她,可她此時只是一邊胡亂的擦著臉上的淚痕,一邊哽咽的說著:“我一開始的確很難過,可是我后來想明白了,我沒懷疑過你們愛我!其實我…沒那么在意明家少主的身份,我也不在乎別人的話和眼光…我只想…我只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我不是明家的孩子又如何,這么久以來,我也只是想做爹爹和娘的孩子。”
四下寂靜無聲,唯余明舒窈低低的抽泣,一旁的宣一恪也像是看不下去了似的:“其實你們彼此都是為了雙方好,能不能把話說開?”
“是啊是啊”
一直都沒能插上嘴的徐長安也趕忙接上話頭,他彎著眉眼笑著勸慰:“都過去了阿蠻…”
“你給我閉嘴!”
明舒窈怒斥了一句又轉過頭去,她仍是咬著牙像是非要憋著一股狠勁,只是她顫抖的唇與通紅的眼將她出賣的淋漓盡致:“那是…你的命…你怎么能。”
……那是能讓我執念了十幾年無法放下的事情,你如今又怎么能這樣輕易的對殺死你的人說了原諒。
“可是日子總是要往前走的,阿蠻,恨不能讓我過得更好,我只能感激,感激我們還能在一起。”
徐長安望著對面的人,神色還是那樣溫和的,他看起來還是那樣年輕漂亮,時間像是也對他多有眷戀,他就好像是明舒窈記憶里的每一個午后,對方為自己讀書時候那樣。
徐長安愛著明舒窈,無論她在什么境地在何種情況下,這個人都能一眼認出她,抱住她。
“不好意思我想插一句”
鹿溪聽到這里,似乎有些不解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所以,明舒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如果徐長安在撞破秘密的第一下就被你給爹殺了,那么又是誰讓你知道了這一切?”
“是我二叔……他說的”
明舒窈如夢方醒,此時臉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是故意的”
“不是如此。”
一切都說開了之后明如鏡的神色中也多了些輕快,他扶著妻子席地而坐,道來了當年發生的事情:“爹并不是有意要去動你的記憶,只是他在告訴你那些事情的時候在你身體里放了蠱蟲,爹用了明家的術法為你祛除蠱蟲,所以其實這個過程才是導致你失去記憶的原因”
宣一恪點點頭,只見他納戒一閃,一息尚存的明微就出現在了地上,對上幾人詫異的眼神,宣一恪背著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這純屬咎由自取,他如果不攻擊明舒窈,也不會被我的羽翎給打傷”
在場幾人:“……”
這叫打傷?命都快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