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50班的教室被裝點成了一個繽紛的節(jié)日王國。

前門處矗立著一棵閃爍著燈光的圣誕樹，窗戶邊沿懸掛著彩色氣球，門上裝飾著六角雪花和星星。

桌子里塞滿了色彩斑斕的小卡片、襪子和棍子糖。

“來啦，每人一頂小帽子和白胡子。”

向杰拖著一個紙箱子走上講臺，拆開箱子，里面滿是圣誕小紅帽、白胡子掛飾和五顏六色的襪子。

向杰開始分發(fā)這些節(jié)日裝飾品，教室里的56個學(xué)生幾乎人手一頂小紅帽。

大家戴上帽子，眉開眼笑，白胡子掛在臉上，讓每個女孩都變成了圣誕老人。

嘻嘻哈哈，互相取笑。

此刻，學(xué)習(xí)的壓力仿佛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每個人都在盡情的歡笑，笑得沒心沒肺，像極了那迷蒙的青春。

李玉萍手指轉(zhuǎn)動著圣誕帽，隨著音樂節(jié)拍輕輕擺動。

她笑著說道：

“只是有小紅帽，還算不上平安夜，班長，還少了一件東西呢！”

大家都疑惑地看著她。

有人問道：“少了什么？”

“當(dāng)然是蘋果啊，蘋果，平平安安。”

李玉萍笑嘻嘻地回答。

“噢！”

眾人恍然大悟。

就在這時，方寧正好搬了一箱蘋果進(jìn)教室，準(zhǔn)備放在桌子底下，心想著能不能推銷到初三年級去。

雖然他們那邊學(xué)業(yè)緊張，但是節(jié)日里求的就是心安和討女孩們的歡心，幾乎沒人會拒絕買幾個蘋果嘗嘗鮮。

“不是，現(xiàn)在在哪有賣蘋果的？”

向杰苦著臉，他現(xiàn)在去哪兒找蘋果啊？

街邊攤位的蘋果已經(jīng)漲到五塊錢一個，更別說精品店那些用包裝盒裝好的蘋果了。

他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也不好意思說班長忘了準(zhǔn)備蘋果，讓大家失望。

突然，他靈機一動。

或者說是狗急跳墻，至少方寧后來是這么理解的。

向杰瞄到了方寧，那貨正彎著腰往桌子下塞箱子，顯得特別顯眼。

向杰頓時有了主意，幾個大步跨到方寧的座位前，說道：

“方寧，別藏著了，把你的蘋果交出來！”

方寧一頭霧水：“？？？”

他一臉困惑，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難道向杰來照顧他的生意？

“方寧啊，你作為咱們的鎮(zhèn)班之寶，是不是該為班級做點貢獻(xiàn)？”

向杰語重心長，同時給他下套。

“等等？我什么時候是鎮(zhèn)班之寶了……”

方寧有點迷糊。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全班這么多雙眼睛在這看著，你是不是該表示點什么？”

向杰煞費苦心地搓搓手，一個一米八的粗獷漢子居然顯得有些猥瑣。

“他叫你把蘋果貢獻(xiàn)出來呢……”有人笑了笑，提醒他。

“噢，那你花錢買。”

方寧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貢獻(xiàn)蘋果可以，但我這蘋果也不是刮大風(fēng)來的吧。

向杰撓撓頭，說，“你那蘋果的損失班費里出了。”

“我這蘋果五六塊錢一個呢……”

方寧厚著臉皮說道。

“平時五塊錢一斤都沒人要，你還真當(dāng)寶了？”

“那行吧。”

方寧環(huán)顧四周，班上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他，一臉殷切。

方寧也知道躲不過去了，挽回最低損失以后，彎腰回桌底下，抬著這一箱子蘋果到講臺上去。

其實也沒有裝滿一箱子，他仔細(xì)點了一下數(shù)量，差不多夠了。

就開始給每個人發(fā)放蘋果，人手忙不過來，鐘廣鴻和余樂也過來幫忙分發(fā)蘋果。

“你的蘋果，平安夜快樂，順帶連圣誕節(jié)也一起過了。”

方寧把蘋果遞給朱梓微。

她嘴里有牙套，所以捂著嘴輕笑，說道：“難得看你出一次血啊，心不心疼？”

“快吃你的蘋果去吧，就知道幸災(zāi)樂禍。”

方寧丟給她一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

“方寧，謝謝你的蘋果。”

陳漫漫舉著蘋果揮了揮，笑得眼彎如月，清清淺淺。

“平安夜快樂，漫漫。”

方寧低著眉目，回以微笑。

一輪蘋果分下來，程曦接過那屬于她的一份。

她長發(fā)披肩，戴著小紅帽，坐姿嫻靜。

微微側(cè)臉，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出少年的身影。

“我知道你喜歡吃蘋果，所以給你多給你留了一個。”

方寧撓了撓頭，把蘋果放在她的桌上，然后轉(zhuǎn)身繼續(xù)分發(fā)蘋果。

程曦低頭看了一眼那被精美盒子包裝好的蘋果，紅彤彤的，誘人至極。

紅色的絲帶系成蝴蝶結(jié)，拆開包裝，里面藏著一個小圣誕老人玩偶。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精美的藍(lán)色小卡片掉落出來。

上面寫著：“平安夜快樂，希望你喜歡……”

明明是很簡單的話語，可為什么胸口總有悸動？

程曦回過頭，望著帶著小紅帽、黏著白胡子扮成圣誕老人的方寧。

他在嘻嘻哈哈的人群中顯得那么玩世不恭。

“我該說什么好呢。”她微微莞爾。

在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已經(jīng)喜歡上這個大男孩了。

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喜歡只是單純的欣賞，屬于荷爾蒙和巴多芬的世界，而愛則需要付出責(zé)任，用一輩子來承擔(dān)。

這種喜歡，干凈簡單，卻意外動人。

就像青春里微微的一陣風(fēng)。

或許多年以后，回想起來會莞爾一笑。

但在那時，卻覺得那陣微風(fēng)卻是解放你的靈魂，是帶你逃離無盡深淵的小舟。

而方寧，就是那一片小舟。

“蓬！”

走神中的程曦被驚動了，她詫異地望向窗外。

窗外無數(shù)煙花升起，在夜幕下炸成各種好看的飛灰。

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窗外燃放的煙花吸引過去，連方寧也不例外。

他們一窩蜂地趴在窗戶邊沿，仰著頭。

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些破碎的光彩在瞳孔里消失。

班上的人熱熱鬧鬧地聊著，“今年的煙花放得還真是早啊！”

教室廣播適時地放起舒緩的音樂，靜謐的圣誕樹旁。

學(xué)校廣播臺里的魏青，輕輕地說了很多話，最后的結(jié)束語是：“祝大家圣誕快樂。”

后來，方寧已經(jīng)記不清魏青那天到底說了什么。

但那句“祝大家圣誕快樂”就像穿透空間的電磁波，烙印在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程曦轉(zhuǎn)過身來，明眸皓齒，柔唇微揚，無聲地對方寧的說道：“祝你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

方寧微微笑著。

大家吵吵鬧鬧，既熱鬧又寂寞。

辦公室里，老師們都一齊在走廊上看煙花，對明年充滿了新的期待。

“轟！”

教學(xué)樓四處飛起絢爛的煙火，嘈雜的聲音將他們湮沒了。

于是，平安夜就在這轟轟烈烈的一刻，悄然落幕。

伴隨著他們沒心沒肺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