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格來說，紙人張和董合還是競爭對手。

上元縣原本就是一小縣，在董合沒有出現(xiàn)前，守夜人只有兩位。

第一人是縣上最大屠宰場兼肉鋪老板劉長德，人稱殺豬劉。

從父輩手上繼承了殺豬的行當(dāng)，身上至少沾滿了100多頭豬的殺氣，殺氣又稱煞氣，日積月累之下已經(jīng)達(dá)到了諸邪辟易的程度。

在加上殺豬劉生得龐大腰圓，一身橫肉，是守夜鎮(zhèn)宅的第一人選。

第二人便是縣上棺材鋪的紙人張。

據(jù)說有人見過他和一張紙人說話，能控制紙人幫其辦事，更能通過紙人溝通死靈。

俗話說得好，想要鎮(zhèn)宅，強壓并不是第一選擇，若能不起爭執(zhí)就能將先人送走，那就再好不過了。

和氣生財嘛。

在這種思想指導(dǎo)下，紙人張在守夜人這一行當(dāng)?shù)纳獗葰⒇i劉還好。

至于董合，在這一行當(dāng)屬于異軍突起的后起之秀，最多算是第三梯隊。

誤打誤撞闖出了一個八字夠硬的名聲，躺尸兩天后居然活了回來，被稱為上元縣的一大奇觀。

等牛家村山魈的事兒傳出去后，想必董合身上的名聲還能漲一大截。

但這些名氣對現(xiàn)在的董合來說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有了無名畫冊的相助后，他決定走另一條發(fā)展路子。

天色馬上黑了起來。

二人都從牛家村出發(fā)，吃食和清水自然不缺，只是在山神廟過夜的話，晚上氣溫極低，濕氣過重。

必須生一攤火，不然容易著涼。

貨郎還算自覺，不等董合吩咐，就尋了一大堆干枯的柴火回來。

二人直接在山神廟門口的臺階上升了一攤篝火。

至于廟中的紙人張，誰管他涼不涼？

把偌大一個大廳讓給他，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

“董爺，你說那紙人張在和誰說話？”

和董合熟悉后，貨郎對董合的稱呼也從公爺換成了董爺。

他不時偷偷朝廟內(nèi)瞥上一眼，被對方怪異的舉動搞得一驚一乍的。

“別亂說話，也別多看，今晚機靈點，說不定還有人來。”

董合將切好片的豬肉夾在饅頭中間，當(dāng)成自制的豬肉漢堡咬了一口，就著壺中的涼水，狠狠灌了一口。

“啊！”

原本就有些緊張的貨郎聞言越發(fā)不淡定了。

他悄悄往董合這邊挪了挪屁股，將整個身子縮在了火堆后。

隨著夜色漸深，山神廟外不知何時起了一層薄霧，加上昏暗的光線，能見度馬上降到5米內(nèi)。

噠噠噠……

濃霧中突兀的傳來一聲怪響。

不一會，一個帶著斗笠背著竹籃的陌生男人從薄霧中竄了出來。

他手中握著一根竹竿，臉上滿是滄桑感，兩鬢發(fā)梢和胡須白了大半，身形也有些佝僂，一面走一面在地板上敲著，發(fā)出一陣不合時宜的噠噠聲。

斗笠男人剛一出現(xiàn)，貨郎就用手腕悄悄捅了捅董合。

“董爺，這男人會不會是山魈變得？”

貨郎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董合瞇著雙眼打量了斗笠男人一眼，總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奇怪，一時間也看不出名堂來。

男人握著竹竿上了臺階，友好的對董合二人點了點頭，期間還主動打了一聲招呼，“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今晚只能陪諸位一起夜宿在這家山神廟了。”

說完后斗笠男人沒有繼續(xù)理會董合二人，而是握著竹竿直接進(jìn)了山神廟。

董合全程淡定的繼續(xù)咬著手中的饅頭。

反而貨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斗笠男人進(jìn)了大廳中。

屋內(nèi)的紙人張早就發(fā)現(xiàn)了此人。

他的反應(yīng)比董合二人要激烈的多，整個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斗笠男人喝道：“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退去。”

斗笠男人臉上愣了愣，詫異的打量了紙人張一眼，冷笑一聲，反問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我為何不能來？”

“反倒是你，身上三分陽氣七分陰氣，陽氣少陰氣多，要么被鬼附了身，要么命不久矣，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你胡說，分明你才是鬼。”

紙人張咳嗽了一聲后，寸步不讓的和斗笠男人爭辯起來。

“兩位，還請過來評評理。”

原本董合打算作壁上觀，沒想到二人口風(fēng)一轉(zhuǎn)，主動找上了他。

貨郎此時已經(jīng)嚇得瑟瑟發(fā)抖。

他偷偷瞅了瞅斗笠男人，發(fā)現(xiàn)對方至從見面后一直沉著臉，身上衣服破亂不堪，好像半個月沒洗頭。

一看就不像正常人。

再看紙人張，雖然整個人也是一副別人欠了他250枚長生通寶的模樣，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生氣，但好歹穿著整齊，身份知根知底，在上元縣還有一家棺材鋪。

若讓他選擇信任誰，自然是紙人張了。

貨郎哆哆嗦嗦的猶豫了一會，鼓著勇氣指著紙人張說道：“紙人張，我認(rèn)識你，我相信你的話。”

斗笠男話音一凝，視線越過貨郎，落在董合身上。

“這位兄臺，你選擇相信誰？”

董合拍了拍手掌，總算對付完了手中的豬肉漢堡。

他煞有興趣的打量了兩人一眼，決定兩不相幫繼續(xù)看戲。

“我覺得兩位說的都有道理，要不，你們打一架？誰贏了就聽誰的。”

“……”

這踏馬是人說的話嗎？

斗笠男咬了咬牙，沒料到竟得到個這樣的回復(fù)，他心有不甘的繼續(xù)看向董合，指著自己火堆邊的影子反駁道：“我若是鬼，怎會有影子？”

幾人不約而同的朝他身下看去，果然看到了男人的影子。

貨郎揉了揉雙眼，一時間又不淡定了。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兩人互相指責(zé)對方不是人，若斗笠男子說的是真的，那么豈不是代表紙人張不是人？

想到這里，貨郎情不自禁的再次向董合這邊靠了靠，朝著紙人張的方向遠(yuǎn)離了一步。

紙人張咳嗽了一聲，也不辯駁，只是指了指自己身下的影子自證清白。

斗笠男人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可沒說過你不是人，我只是說你身上陽氣太少，陰氣過重，已經(jīng)被鬼附了身。”

“就不要留在這里害人了。”

紙人張的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哼哧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一寸高的紙人，“我身上陽氣少，是因為我修煉了一門扎紙的秘術(shù)，需要打小用鮮血溫養(yǎng)紙魂。”

“因為這門秘術(shù)，讓我對陰氣十分敏感。”

“從你剛進(jìn)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人，因為你身上沒有一絲陽氣，反而沾滿了死氣，我好言勸你離開，你卻不知好歹，真以為我紙人張不能滅你？”

話音一落，山神廟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