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場愛情之間隔著血海深仇，那愛還能稱之為愛嗎？
（一）同桌，一起考清大吧
五年前，6月7日，全國統一高考正式開始。
猶記那天晴空萬里、微風徐徐，似是天地都在祝福著每位考生都能如愿以償，考上自己心怡的大學。
一大清早，街上就出現了車流高峰，一輛輛專車護送著“初芽”們到達對應考試地點，只待他們破土而出，遮天蔽日。
姜蕓靜自是沒有讓自家父母來送，畢竟市長和市長夫人親自來送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她可不想搞特殊，她和林夕和冷牧約好一起騎自行車去考試地點。
太陽慢慢升起來，照在考生們的身上，使每件襯衫都被暈染上金色。
考生們排好隊，一個個進入高考監控范圍，過了安檢后，姜蕓靜、林夕、冷牧、伊婳四人碰頭，四人手搭著手。
“一、二、三，加油！”
四只手同時用力向下，那力道，不僅是對自己的期望，也是對好友的祝福。
愿我們山腳分離，頂峰相見，祝我們花期不遠，繁花自現。
正好姜蕓靜和林夕被分在一個考場，冷牧和伊婳被分在一個考場，四人就此分開，但他們還是向著共同的目標出發。
“同桌，你等著，這次我一定能考過你！”
進入考場前，姜蕓靜指著林夕的鼻子，像往常考試那樣，又說了這句壯志豪言。
林夕也同樣回應。
“好啊，我等著。”
一次次的“我等著”和差一點兒，卻讓姜蕓靜越挫越勇。
6月9日傍晚，高考結束，許多考生都長呼出一口氣，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姜蕓靜、林夕一前一后走出考場，忽然，姜蕓靜轉過頭來，對著林夕狡黠一笑。
“同桌，我們一起考清大吧！”
面前女孩著逆光微笑，是他眼眸中最耀眼的光芒。
也許在一年前，姜蕓靜心中是沒有什么目標想要為之而奮斗的，上高中也只是為了混日子；而在一年后，姜蕓靜發出了要考全國重點大學的宏愿，因為那里，有他在，我努力往上爬，只是為了追趕你的步伐。
這也正應了何寧曾對林夕說過的那句話，“不是你在年級最差的班你就是末尾的，只要你愿意學習，什么都有可能。”
半個月后，高考成績出，姜蕓靜以728的高分成了理科高考狀元，以一分之差險勝林夕。
“同桌，我贏了哦。”
姜蕓靜看著林夕，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角邊微微凹陷，那是兩個淺淺酒窩，她為趕上并超越奇跡這個目標奮斗了一年，如今，她終于實現了。
姜蕓靜甜美的笑容基本上天天都能出現在林夕的眼前，也深深地映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永生難忘。
——同桌，教教我這道題怎么做唄。
——同桌，一起吃個飯唄。
——同桌，晚上你送我回去唄。
……
可自那件事情后，他再也沒有見過姜蕓靜的笑容，那個常以微笑面對生活的女孩從此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二）離愁·悲歌
7月份，姜蕓靜迎來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同學聚會，地點定在林氏酒店。
直至那時，大家才知道，其實林夕是一個隱形高富帥，他是晨夕集團的小少爺。
晨夕集團旗下是開酒店的，各式各樣的酒店一應俱全，功能多樣。
“林夕，聽說你高考輸給了姜蕓靜，是真的嗎？還是其實是你讓著她的？”
最后一次聚會，同學們當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起著姜蕓靜和林夕的哄。
“你們不懂，這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姜蕓靜當然知道林夕是在讓著她，她不得不承認林夕比她厲害得多，畢竟能教出高考狀元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但是她在一年內能學到這個程度也絕對是創造奇跡了。
“嗯，她比我厲害。”
林夕“一本正經”地說到，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誰看不出林夕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按照尋常的同學聚會流程，吃飽飯后應該去KTV唱歌，晨夕集團旗下的這所酒店正好有KTV，就在吃飯點的上兩層，到場后，眾人發現少了兩人。
“誒？姜蕓靜和林夕呢？”
“出去接電話去了！”
“哦～這么有默契啊～”
“他們可是我磕的第一對cp，這一對我鎖死了，等們從校園走向婚紗，我要去當伴娘！”
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兩人，畢竟他們兩個人的默契和感情可是全班人都有見證的。
然而他們不知道，此時的兩位當事人并不好受，因為他們一個接到的了來自醫院的電話，而另一個接到了來自公安局的電話。
“您好，是姜斌的家屬嗎……”
姜蕓靜其實沒太聽清楚電話那頭后來說了什么，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突然間變得灰暗一片。
“您好，是林夕先生嗎？您的母親涉嫌故意傷人，請來清河市公安局一趟，謝謝。”
姜蕓靜和林夕回到包間的時候，原本鬧哄哄的房間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他們只見林夕扶著臉色蒼白的姜蕓靜，而只有林夕知道，她是害怕到不知道說什么，她全身都在打顫，如果他不扶著她，她估計連站都站不起來。
“各位同學，不好意思，”姜蕓靜說不了話就只能林夕來傳達了，“我和蕓靜有些事情，可能得先離開了，你們結束后把錢記在我的賬上就行。”
沒等眾人回應，林夕就已將姜蕓靜帶出包間，去了地下停車場。
冷牧和伊婳對視一眼，先后也離開了包間。
林夕早就考好了駕照，姜蕓靜現在這個情況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坐車去醫院，只得送她去。
車上，林夕幫姜蕓靜扣好安全帶后就聽見她一直在自言自語，聽她說了幾次才聽清她在說什么。
“林夕，醫院說讓我去見爸爸最后一面，不是真的吧……他們一定是在騙我！我的爸爸是市長啊，他是清河市的天啊，天怎么會塌呢？”
林夕聽著姜蕓靜重復了好幾次天是不會塌的，心里難受得很，如果告訴她持刀傷人的是他母親，她會怎么想呢？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酒店離醫院并不遠，所以15分鐘后，兩人到達清河市第一人民醫院。
急診部病房。
由于患者的特殊性，病房里只有姜斌一人，他躺在病床上，呼吸越來越不順暢，他被送來得太晚，傷到的又是心臟這種致命部位，急不急救已經沒有意義了，可他還是撐著要等著女兒來，于淑琴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
不多時，姜蕓靜從B2上到了1樓，她推開了病房的門，看見姜斌身上潔白的被單已經染上點點血跡。
“爸爸！”
姜蕓靜見狀連忙撲到姜斌身旁。
“甜甜……”
姜斌想把手抬起來摸一摸女兒的頭頂，可是他現在已經做不到了，僅剩的力氣無法支撐他抬起他的手。
姜蕓靜雙手接過姜斌的手，緊握在自己的掌心。
“爸爸你說，我聽著。”
其實姜蕓靜的眼睛已經紅了一圈，明顯已經哭過了，她努力不讓爸爸看到自己哭的樣子，那樣不好看的……
“爸爸現在……要去另一個地方……工作……可能很長時間……不能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惹媽媽……生氣……”
姜斌說話斷斷續續的，可見說這一番話耗費了他多大力氣。
姜斌最后抬眼看了一眼妻子，然后閉上了他的眼睛。
于淑琴靠著墻掩面哭泣，現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那個人永遠離開了她。
于淑琴的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在工地工作的時候被重物意外墜落砸傷失血過多而亡，就連姜斌的生命，也硬生生地給死神奪走，她只剩姜蕓靜這個女兒了。
直到白布蓋上了姜斌的身子，姜蕓靜還握著姜斌的手滑坐在病床邊。
“爸爸……你去別的地方工作為什么要丟下我們呢……就不能一起去嗎？”
其實姜蕓靜知道父親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想懂，也不愿懂。
“甜甜……害死了你爸爸的……是林夕的母親……”
于淑琴也是斷斷續續才說完這句話，因為她知道，這句話對于姜蕓靜來說無疑會斷送她的幸福，但她不得不說，因為死的人是姜斌，是清河市長，是姜蕓靜的父親，更是她的丈夫，她做不到這么自私。
“媽媽，你說……什么？”
姜蕓靜呆呆地轉頭，疑惑的眼神看向于淑琴。
“是林夕的母親，她吸毒，在商場的時候毒癮發作，拿美工刀刺進了你爸爸的身體！”
于淑琴像是突然瘋了似的，在病房里大吼大叫。
“患者家屬，這里是醫院，請您安靜。”
護士見過太多親人離世的人，他們多是無法接受自己最親近的人離開，就像于淑琴這樣大吼大叫，甚至，真的瘋掉。
姜蕓靜突然就站起身跑了出去，任誰勸都拉不回來。
姜蕓靜剛跑出病房就看見了站在門邊的林夕，可見他剛才一直在窗外看著里面的情形。
“蕓靜，我……”
林夕解釋的話還未說完，就看見姜蕓靜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蕓靜！”
“甜甜！”
“靜靜！”
這時，在姜蕓靜和林夕離場后也跟著離場的冷牧和伊婳趕到醫院，就看見了姜蕓靜在林夕面前暈倒的畫面。
“林夕，我警告你，離甜甜遠點，不要再傷害她了！”
冷牧連忙跑過去把姜蕓靜抱起來，同時警告林夕。
“醫生，這里有人暈倒了！”
伊婳負責去叫醫生，好在醫生就在剛才的病房里，而且姜蕓靜也只是在病房門前暈倒，可以及時救治。
黑，姜蕓靜眼前是漫天的黑暗，在昏迷中，她怎么也找不到光亮，就像人生路上的燈頓時都熄滅了。
“患者可能是情緒太過于激動而導致的氣急攻心，節哀順變。”
醫生拍了拍于淑琴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傷心。
可是于淑琴怎么會不傷心，丈夫剛剛去世，女兒現在也昏迷不醒，她忽然覺得好累，想休息一下，可偏生她是最不能倒下的那個人，因為這個家還需要她來撐著。
“好孩子，你們幫阿姨照顧一下甜甜好嗎？阿姨還要去處理一下叔叔的后事。”
冷牧和伊婳點點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們也明白現在于淑琴身上的壓力到底有多大。
“阿姨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甜甜的。”
其實于淑琴也知道，就算不叮囑，他們兩個也一定會照顧好姜蕓靜的，因為他們一個是最鐵的閨蜜，一個是最好的朋友。
于淑琴離開病房后，病床上的姜蕓靜睫毛顫動，而后睜開了雙眼。
“靜靜，你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剛才醫生在時候的時候姜蕓靜就已經醒了，剛剛暈倒也應該是因為久坐突然間站起來導致的大腦充血。
“婳婳、阿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她現在的腦子很混亂，已經快分不清真假和夢境現實了。
如果這一切是夢該有多好？那夢醒之后，她還有一個其樂融融的家庭，還有愛她的爸爸媽媽，可惜，這不是夢，不是睡一覺就能改變的現實。
“好，那你自己先冷靜一下，我們先出去，但是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你想想于阿姨，她只有你了。”
“你們放心吧，我就整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不會做傻事的。”
她是肯定不會做傻事的，只有活著才能為父親討一份公道，死了頂多是多一抹亡魂和一具行尸走肉。
兩人離開病房后，姜蕓靜盯著天花板發呆，突然，一旁的手機跳出了一條短信，姜蕓靜一看，自嘲地笑了。
那是快遞消息，全國頂級學府之一的清河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郵寄到了，可是現在寄到有什么用，那一紙證書，原本只是為了向父母證明自己，可偏偏就差一點兒，父親就能看見。
爸爸，這是你女兒的榮耀，可惜不能與您分享了。
在這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都是只差一點兒，可一步之差，有時候就是萬里之遙。
正想著，病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
“我不是說了我想一個人靜……”
略帶不耐煩話未說完，姜蕓靜就抬眼看見站在門口的林夕。
“蕓靜，我們談談。”
“林夕，你不是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嗎？現在去還不遲。”
林夕無法繼續和姜蕓靜的談話，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和他溝通。
“那這件事情我們下次再說。”
兩人都沒想到，此次分別，他們的下次再見，已是五年之后。
（三）山長水闊，此期無期
早上8點，清河市第一人民醫院。
由于做警察這一行業的時間觀念，此時的林夕已經醒了，正坐在病床上看著一本書。
“隊長，我發現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像個斯文敗類。”
這時正好是早上查房的點，陪護陸凌濤說話的時候姜蕓靜正好來到了病房，并且聽到了這句話，她看了看林夕現在的樣子，還真的是向小警察說的。
“查房。”
姜蕓靜用手敲了敲門，然后帶著幾名護士走了進來。
“你的身體現在不宜看書，會造成神經疲勞，這不利于你的身體恢復。”
語罷，姜蕓靜順手抽走了他手上的書。
林夕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這種感覺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了？在高三和她做同桌的那一段時間里，敢從他手中搶書的人也就只有她了，也是像現在一樣，二話不說直接拿走，但是她又會貼心地把頁碼給你夾上，好像時光又回到了從前。
“林學霸，現在是吃飯時間，你不要再拿著你的書了。”
語罷，姜蕓靜從林夕手里抽走了他的書，夾好頁碼放到桌上，拉著他的手往教室外跑去。
“你也來了這么多天了，不知道要搶飯堂啊！”
兩人就這么手拉著手，往飯堂的方向跑去，頂著烈陽，迎著風，那是青春的氣息。
而現在，她只是冷冰冰地和他說：“這不利于你的身體恢復。”
“有沒有不舒服？”
姜蕓靜一邊給林夕檢查一邊問。
“我心疼。”
心疼那件事情后她臉上再也不會出現發自內心的笑容，也心疼她在這里做醫生這么辛苦的活兒。
“哦，那我給你開個鎮痛劑。”
林夕的臉瞬間就冷了下來，陸凌濤覺得四周的溫度驟然就降了下來。
“那個，姜醫生，我和你去拿吧。”
陸凌濤看著林夕這是要發火的節奏，便想趕緊離開這個病房。
姜蕓靜也檢查好了，要轉身離開，林夕用手拉住了她。
“蕓靜，那件事情之后我去找過你，可于阿姨說你不想見我。”
姜蕓靜轉過身拂開林夕的手。
“見不見，還有什么意義嗎？徒增煩惱罷了。”
五年前，姜斌的葬禮辦完后，姜蕓靜就大病了一場，于淑琴要帶她去醫院，可是她非常抗拒，只好請了家庭醫生來看，家庭醫生說姜蕓靜這是心病，需心藥醫。
“甜甜，媽媽知道你不愿相信這一切，可這就是事實，如果你連事實都接受不了，那才是真的生病。”
于淑琴見姜蕓靜仍是沒反應，嘆了口氣，往門外走去，這半個月來，她一直都不愿意說話，眼神空洞，就像魂魄都給抽走了一般她心疼，可是她沒辦法，該說的都說了。
“媽媽……”
剛剛要離開房間的于淑琴突然轉過身來。
“甜甜！你說什么？”
于淑琴自是歡喜的不得了，可姜蕓靜接下來的話像是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撤回起訴吧……”
“你說什么？”
“媽媽，撤回起訴吧，我不去見他了……”
“叮咚”一聲，門鈴響起，于淑琴不得不終止和姜蕓靜的對話去開門。
“于阿姨，我想見一見蕓靜，可以嗎？我聽說她病了。”
于淑琴打開門，門外是提著果籃的林夕，雖然說事情是他母親做的，和他沒有一點兒關系，但她真的無法再喜歡這個孩子。
“我去問問。”
毫無疑問，林夕知道姜蕓靜生病的事情肯定是冷牧告訴他的，因為之前冷牧來陪姜蕓靜說話她也是不應的，他只好將姜蕓靜導致生病的源頭喊來了。
“甜甜，林夕想見你。”
姜蕓靜聞聲抬眼。
“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不必再見了……”
姜蕓靜的房間離門口不遠，再加上沒有其他雜音，這句話準確無誤地傳到了林夕的耳朵里。
“甜甜不想見你，現在不想，以后估計也不會想的，孩子，你和甜甜這輩子都不可能了，放手吧，我會撤回對晨夕集團的起訴。”
林夕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的腦海中一直回放著于淑琴說的話，為什么啊媽媽？你為什么要這么殘忍，要毀滅兩個家庭？
前些陣子林母自殺了，她不僅毀滅了林夕心中母親的形象，毀滅了姜蕓靜的家庭，更是毀滅他一生的幸福。
他靠墻滑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但他不是因見不到姜蕓靜而落淚，而是因為他對母親殺人的無能為力而落淚。
“林夕，我們兩個沒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如果你還能安安心心地做好患者應該做的事情，不再提及之前的事情，說不定這半年我們還能和平相處。”
姜蕓靜的聲音拉回了林夕的思緒，這輩子都不可能嗎？他再一次無力地放下了她的手，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病房。
“還愣著做什么？去拿藥啊！”
林夕見陸凌濤還愣在病房里，大喊道。
陸凌濤連忙跑出病房，跟上姜蕓靜的步伐。
林夕仍是看著門口的方向，如果他們兩個還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話，那當個弱者又如何？
有些愛是再也不能言說的，就像他們兩個人一樣，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原本最熟悉的人，卻漸漸變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