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的隊長真是不好當，就像剛進門的媳婦一樣，處處得小心翼翼。
“小偉，我是真的受不了啦，要不你換個人當隊長得了，伺候這群人老子是受夠了，不當了，老子不干了。”
周永偉一看還來勁了，怎么像個小媳婦撒嬌一樣。
“那村支書老子也不干了，愛誰當當去，你看我上任以來忙的焦頭爛額的，人都瘦成啥樣了，圖啥呀，老子也不干了，來喝酒，干個屁！”
“喝酒，喝酒，愛誰當當去，咱兄弟倆就喝酒。”
周永偉好久沒有敞開心扉痛快的說過話了，更沒有痛快的喝過一頓酒了。
也就只能在周米山的面吐點苦水，在別人面前還得拐著彎說話。
畢竟是村支書，不是什么話都可以不經過頭腦就倒出來，說錯一句話那就得犯大錯。
確實累了，也確實壓抑了很久，本以為自己可以大包大攬，什么事都可以處理的干凈利落。
上任幾個月后周永偉也體會到了當個村支書不是個簡單的事。
周米山亦是如此，雖然做個小小的生產隊隊長，但他發現太難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這才兩個人像是受傷的小孩，同病相憐的相互訴苦了起來。
“米山你當個小小的生產隊隊長都當不了，那你知道村支書有多難嗎？我跟你說我現在手上的活，說出來都嚇死你。
學校，現在才剛剛雛形，還有很多孩子沒有上學，明年我得想法子讓這些孩子們都讀上書，所以學校必須蓋起來。
蓋了學校，桌椅板凳怎么辦？教材怎么辦？老師不夠怎么辦？老師的生活問題怎么辦？這只是學校的大部分問題，都等著我去解決，你那點小事算個屁呀！”
周永偉喝了點酒，情緒涌上了心頭，也徹底的打開了心扉，放飛自我，心里的苦惱說了出來。
周米山頓時哈哈大笑道。
“哈哈～關我什么事，誰叫你蓋學校的，你自找的，你他娘的把隊長的位置丟給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我自己的兩畝三分地都管不了，你的事我哪里管的了。”
周永偉和周米山碰了碗，大口的又喝了口酒，明顯周永偉有點醉醺醺的，身體營養不良，所以酒量也支撐不住。
“米山，咱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要好好的帶著村民們發展生產，不出兩年，你看著吧，村民們都會吃上飯，今年你家糧食不也是比去年多了不少不是嗎？”
“我知道，我只是跟你發發牢騷而已，我肯定能帶著村民們發展，單干就是好，現在不必為社員們的懶散消極而擔心，就是村里的一些糾紛問題太煩心了而已。”
“那你打算怎么發展，趕緊跟我說說，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給你糾正一下。”
聊了半天周米山這才說出來今年的生產計劃。
“小偉我是這樣打算的，去年咱們修水渠，由于趕時間的原因，所以太窄了，水太少了，我打算今年帶著大伙們去加寬，不然明年水不夠用，你看新挖的田都要排水，這股水渠不加寬肯定是不行的。
會發生搶水的狀況，就像去年李明軍的人來搶我們的水一樣，到時候不是吵架的事了，肯定得打起來，要出人命的，所以，加寬水渠迫在眉睫，我打算過幾天就行動。”
這也是周永偉一直頭疼的事，也是要跟周米山細談的事，周永偉早就料到會發生很嚴重的問題。
去年潦草的修通水渠那是逼不得已，為了趕在開春前修通才不得已修的窄點，后續加寬是必然的事。
“你說的很對，立馬行動，先把水渠加寬了再說，源頭又不是水源匱乏，后面的事后面再說。”
“小偉，你又當村支書，又當校長的，看你都累成啥樣了，實在不行就把校長的事讓給別人做吧，我怕你累垮了。”
周永偉搖了搖頭，表示很無奈，邊夾著花生邊說道。
“我也是暫時的當校長，等把學校蓋起來了，學校情況穩定了就會讓別人來當，現在我不當校長別人也當不了啊。”
“行吧！你就是個工作狂魔，遲早有一天你會累垮的。”
“沒辦法，咱們生在這個特殊的年代，為了后人必須拼命給他們鋪好路，尤其是學生讀書問題。
我跟你說，咱們可以一貧如洗，窮困潦倒，但一定要孩子們讀上書，知識才能改變他們的命運，我這才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學校蓋起來。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我不當這個村支書，新學校能蓋起來嗎？老師能有現在這么多嗎？雖然現在大部分都是民辦老師。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幾個班擠在那個破屋子里面，就那么兩三個老師，能教多少個學生？”
“小偉，我理解你，我大力支持你，你說的對，孩子才是我們的未來，再窮不能讓后代窮，我們得做好榜樣給他們，來干了。”
“干！”
兩個人不知不覺喝了差不多兩斤酒，天色也落下了帷幕，周永偉醉醺醺的，聊了很多很多話，也互相訴苦了很多很多平時不會說的話。
周永偉照著手電筒晃晃悠悠的走去了大隊的方向，眼神迷離，酒意上頭。
云海燕每當到了晚上睡不著就對著煤油燈看書，可看來看去還是那幾本書。
一部（紅巖)不知道讀了多少遍，這是她隨身攜帶的一本長篇小說，封面都褪了顏色。
空蕩蕩的房間里，家具稀少，房屋簡陋，一盞黃黃的煤油燈，如果不接近火苗都看不清書上的字。
這樣孤單的日子，云海燕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動力支撐著她，或許是熱愛，又或許是為了生活。
坐在煤油燈前，把紅巖小說重新又讀了一遍，雖然讀過好多次，每當重新讀一次都能讓她熱血沸騰。
房間很安靜，她翻閱書頁的聲音很清脆，即使很小心翼翼。
偶爾也會有女學生陪著云海燕度夜，云海燕喜歡給孩子們講故事，尤其是給他們講抗戰的故事，紅巖小說里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