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淮,你大清早的去哪啊?”
“有事要出門一趟,媽您不用準(zhǔn)備我的早餐了。”
“好吧,你路上小心,早些回來。”
清晨霧蒙蒙的,盛淮穿著簡單素凈的羽絨服與正在做早餐的文櫻告別。
“咔噠。”
房門被輕輕關(guān)上時,裴朵艾伸著懶腰走到客廳。
透過明亮的落地窗,她在一片白雪皚皚中看到了盛淮的背影,“媽,盛淮去哪啊?”
“不知道,只說有事要出門呢。”文櫻將熱騰騰的白粥端上餐桌,“去樓上叫你爸起床吃飯吧。”
裴朵艾像是只聽見了文櫻的前半句話,愣在原地。
盛淮該不會去見那個“寫輪眼大嬸”了吧?
她不由地輕蹙起眉頭,情緒莫名低落。
可轉(zhuǎn)念一想,裴朵艾又彎起棕月眸,笑意狡黠。
她快步?jīng)_進盛淮房間,坐到了電腦面前,想要偷偷用盛淮的游戲賬號,體驗一把高段位的電子競技。
電腦屏幕亮起用戶登錄頁面。
裴朵艾熟練地輸入盛淮的學(xué)號,屏幕卻顯示密碼錯誤。
“這小子居然改密碼了。”裴朵艾不滿地努起小嘴,“備忘記事本里應(yīng)該會有密碼吧?”
她伸手翻找起盛淮堆疊在電腦旁的本書,一不小心碰倒了日歷。
被紅色記號筆圈起的日期映入裴朵艾的視線,還有那工整楷體字寫著的“上山祭奠”。
桐洲大碼頭。
一艘艘客輪隨風(fēng)輕晃,海面泛起粼粼波紋。
來往的乘客很多,有的是來游玩的外地背包客,有的是嫁到島外的少婦帶著老公孩子回娘家探望。
“要去鶴冠山的人準(zhǔn)備登船啦!”
黝黑精壯的船長站在甲板上高喊著,只有三兩桐洲的本地居民不緊不慢地跨上甲板。
“真是的,有什么事比婆婆忌日還重要啊?”站在候船橫橋上的盛輝雙手插在褲兜,高聲抱怨著,“婚后第一次掃墓都不來。”
抱著白菊花束的盛淮微垂著眼簾,他抿了下稍有干涸的雙唇,扯謊道:“朵艾是去商討學(xué)籍的事情,你也知道她的成績很差,在我們學(xué)校是個旁聽生。”
“哎,看來你母親這次是沒有見兒媳的福分了。”盛淮惋惜地?fù)u了搖頭,“登船吧。”
話音落下,裴朵艾的呼喊從不遠處傳來——
“爸!”
“盛淮!”
盛輝和盛淮應(yīng)聲望去,只見穿著純白針織長裙的裴朵艾正從候船橫橋的進口跑來,披散在雙肩的粉色長卷發(fā)輕輕揚起,溫柔不失靈動。
“兒媳來了!”盛輝展露欣慰笑容,抬手招呼起裴朵艾,“你跑慢點!”
驚訝的盛淮微張著嘴,甚至以為這是他太想和裴朵艾一同去看望母親而出現(xiàn)的幻覺。
“爸!”裴朵艾紅著臉頰停在盛輝面前,懷中抱著黃菊花束,“我去買花,所以遲到了。”
說著,她又將手提的白酒禮盒遞到盛輝面前,笑意明媚,“這是我孝敬您的,但別貪杯喔。”
“哈哈,我家兒媳真懂事啊。”盛輝接過白酒禮盒,隨即疑惑地歪了下腦袋,“不過,你學(xué)籍的事情解決了嗎?”
不明所的以裴朵艾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盛淮。
恍神的盛淮趕忙握拳捂嘴咳了聲。
“啊~”裴朵艾放大了笑容,“事情推延到下周末了。”
“喔。”盛輝點了點頭,率先跨上甲板,“我去占個好座位!”
裴朵艾對著盛淮微昂起脖頸,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多得長輩喜歡。
盛淮不禁微揚起嘴角,指著甲板挑釁道:“欸,你腿這么短,跨地上去嗎?”
“你腿長,你怎么不踩高蹺啊?”裴朵艾不服氣地回懟,可當(dāng)她一腳踩上甲板時,晃動的船身令她頓失平衡,另一只腳始終不敢踏上。
“盛淮,快扶你老婆啊!”盛輝從船艙內(nèi)探出了個腦袋,沒好氣地催促著。
“小淮子~”裴朵艾直挺起胸膛,向盛淮伸出抬起的手,“來扶本宮~”
盛淮輕哼了聲,耷拉下眼簾,不情不愿道:“是。”
他大步跨上甲板,一手拉握住裴朵艾,一手搭在她纖細(xì)的腰間。
被盛淮撐拖上甲板的片刻,裴朵艾感受著溫暖的掌心,微垂眼睫的雙眸一時飄忽閃爍。
而聞到淡淡梔子花香的盛淮也有些不自在,他動了動喉結(jié),看著與裴朵艾不同的方向。
船艙里座位不多,僅有兩列三排。
走進船艙的兩人再沒搭話,默契地分開而坐。
“去和你老婆坐一起啦。”后排右側(cè)的盛輝嫌棄地推開盛淮,可盛淮硬是擠進了座位。
裴朵艾則坐在后排左側(cè),靠窗的她遙望著零星座落的孤島,心緒晴朗。
客船鳴響啟程的汽笛,淺岸的青碧色海水掀起朵朵小浪,最后融進遠處的湛藍。
陽光在微微海風(fēng)中轉(zhuǎn)動,淅淅瀝瀝地灑在裴朵艾的臉頰,勾勒出她精致漂亮的輪廓。
盛淮看著她輕輕勾發(fā),不自覺揚起嘴角。
這不是幻覺,只不過是她美地太不真實。
天氣晴朗,客船一路行駛地平穩(wěn)。
裴朵艾意外地沒有暈船,三人順利到達鶴冠山。
由于此時并非祭祀月,山間空無一人。
雪后的山坡遍地是枯黃的枝葉,卻更顯遼闊。
半山腰的空地中央立著厚石板墓碑,上面刻寫著“愛妻南珞蕓”。
盛淮清理起墓碑周邊的雜草泥灰,裴朵艾在墓碑前擺放上祭奠食物和花束。
兩人一齊對著墓碑深深地鞠了個躬。
坐在墓碑前的盛輝一杯烈酒入喉,忍不住痛哭流涕——
“盛淮媽啊,你為什么不多活幾年呢?我和盛淮帶著兒媳來見你啦,要是你再多活幾年,就能看到我們兒子成才,還能抱抱咱們的孫兒......”
盛淮嘆了口氣,拍了拍裴朵艾的肩膀后,邁開了腳步。
心領(lǐng)神會的裴朵艾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兩人小并肩屈膝坐在枯草斜坡上,望著一群群候鳥翱翔過上空。
山腳溪水蜿蜒潺潺,好似籠集著人間與天堂的牽掛。
“我爸是個很堅強的人,但每次來祭奠都會哭。”盛淮主動開啟話題,“他說,在這一天把今年的眼淚都流干,下一年遇到難題時就能笑著面對。”
“爸爸很愛媽媽。”迎風(fēng)的裴朵艾瞇了瞇眼眸,聲音很輕。
“小時候我也哭,但現(xiàn)在不會了。”盛淮自顧自訴說著,純凈的鉆石黑眸熠動著星點晶瑩。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出,笑意淺淡,“如果再哭的話,老媽會覺得我過的不好,在天上會不安心。”
裴朵艾怔怔地看向盛淮,明白了他的堅韌勇敢——
以最平靜的態(tài)度來表達對母親最濃烈的懷念。
“干嘛這么看我?”盛淮也看向裴朵艾,“覺得我可憐啊?”
“才沒有。”裴朵艾低頭拔起枯草。
“總之呢,”盛淮抬臂搭上裴朵艾的肩膀,像對待兄弟般將她攬近,“謝謝你能來。”
“身為兒媳,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裴朵艾撇了撇嘴,用手肘懟了下盛淮的胸膛。
太陽悄悄偏離了個角度,兩人回到墓碑前,卻不見盛輝蹤影。
盛淮喊了幾聲,未得回應(yīng)的他撥通了盛輝的電話——
“喂?兒子啊,我有急事就先走了,現(xiàn)在船已經(jīng)開了!”坐在回程客船上的盛輝翹著二郎腿,“下一班是明天早上了,你和兒媳就到守山老爺爺那兒去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