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先生仕途可真為坎坷。”遠遠地便瞧見正廳他父親與那客人相談正歡，李湛拂了拂衣袖，便隨著小廝進去了。

座下那人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氣的模樣，發絲用透亮皎白的玉冠挽起，剩下如墨般發絲肆意的傾瀉著，身上的素白衣裳松松垮垮的被月白色斗篷包著，隱隱約約瞧見繡著只兔。

那人本是帶著笑意瞧著他父親，見他來了，才用那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直直打量著他。

李湛才瞧見他的臉，膚勝過他頭上的玉，眉眼如畫般柔和卻不女氣，鼻梁線條也如那眉眼般柔和，仿佛只有那薄唇顯得冷淡些。

那人看著他似笑非笑，李湛卻捕捉到他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李衍意笑著向男人介紹：“明先生，這是犬子李湛。”明視起身雙手相持行了一禮，“李公子。”李衍意又望著李湛道：“明視先生乃是我為你聘請的教書先生，”見李湛只是愣愣地瞧著明視出神，便又低聲提醒：“阿湛。”

李湛這才回過神，回了一禮：“明先生。”余光卻是止不住地瞥向明視。大抵是他第一次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子，平日里他的那些酒肉朋友，雖說是左擁右抱花奴花倌，全都是些歪瓜裂棗，竟都不如這位明先生…

剛起了這個念頭，他立馬就暗罵自己瞎想，明視身上的書卷氣都藏不住，他怎能拿他與那些煙花巷庸脂俗粉作比較呢。

他有些做賊心虛般地偷偷望了座下侃侃而談的明視一眼。

明視似是有所察覺，迷惑地抬眸望了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在問他為何偷看他。

李湛有些尷尬地轉過頭。

“明先生，今日便先住下吧，讓犬子帶你認識府上的路。”李衍意眉眼染了幾分欣喜，對著明視道。阿湛之前的先生夫子都不如這位明先生博學多才，況且，他能看出，這位明先生，脾性溫和大度，必定能教好阿湛！

明視頷首，笑意融融地望著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年。

“既是李公子帶路，明某必然會跟緊。”

李湛撓了撓頭，嘴上也不閑著，邊走邊為明視介紹，“明先生，這是李府的后院，也就是我阿娘的住處。”身旁的男子只是安靜的跟著，時不時回應他兩句，其實…和他想得不太一樣…他本以為，這個明先生，也會同以前的夫子一樣，上來便考他學問…

“李公子的底子，我都清楚了。”明視垂眸道，而后又望著院中春景不再言語。

他不愛讀書習文，卻也是第一次感覺有些窘迫，覺得自己才疏學淺，他干咳一聲道：“其實先生可以不用這樣…客套的稱我李公子，要不還是叫我阿湛吧？我阿爹阿娘也是這般稱呼我。”

明視輕笑了一聲：“好啊…阿湛，那你這樣稱我明先生豈不是也太客套，我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不如你喚我明哥哥？”也就…大了幾歲…應該吧…他嘴角微微上揚。

李湛苦惱不已，叫哥哥太奇怪了吧，哪有學生喚先生哥哥啊…太輕浮了些，他這樣想著。

就在他糾結喊不喊時，突然感覺額上一涼，他抬頭一瞧，原是明視不知從哪拿出把玉扇，輕敲了他額一下。

他看著明視忍俊不禁，而后溫潤如玉的聲音鉆進了耳朵里：“阿湛，你怎的如此不經逗。”李湛呆呆望著他，“既然如此，那便還是叫先生吧，不客套的。”怕他不信明視又補了一句，“一點都不。”

李湛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嗯，先生。”

“這處小院便是先生的住所了，若是有何缺的便可直接同茗煙與蘭香說，定會給先生置辦妥當。”院內景致別出心裁，外頭春色也只是初露頭角，院內已是群芳斗艷，各色奇異花草齊齊排著，光是瞧著便誘人。

玉扇輕抵淡色薄唇，似是想藏起那一抹笑意，“那便勞煩李公子代我向李大人道謝了。”明視微微頷首。

李湛擺擺手，“先生客氣了，這府中便算看過了。待會若是用飯，或有其他不便之處，都可與茗煙說，他自會轉達我。”

兩人沉默地走到了主院前，李湛堪堪開口，“其實像先生這般年輕的教書先生，我也是第一回見...少年有為...容貌也上乘之極，真是貌似檀郎。”

明視臉色變得有些怪異，“檀郎？”

李湛臉像紅透了的柿子，一時忘了待客之道，反應過來，直覺一陣羞赧，撓了撓頭，道：“是阿湛僭越了。”他有些不知所以，只好低頭不說話。這般，也不怪明視神色怪異。其實是太不尊重了些，以前同他那些酒肉朋友一起去南柯酒樓吃酒時，他那些朋友便這樣對樓下撫琴女子這般評頭論足，人家賣藝不賣身，這樣被這些富家子弟打趣實在過分，記得那次父親和有人一起吃飯便遇到他和朋友一起，便把他拎回家狠狠打了一頓，還勒令他不許和他些狐朋狗友來往。所以他狠狠長了記性。只是此刻，他糊涂勁上了頭這樣侃他未來的先生，只怕是讓爹爹知道了都要跑不了一頓毒打。

明視眼色沉了沉，點了點頭，道：“李公子家風，屬實是開放些，不愧為侍郎之子”話鋒一轉，“不過確實該好好教教規矩。”

聰明如他，怎么會聽不出其中意思，只當自己無禮在先。

午時半刻，為招待明視，李衍意特地備了一桌蜀南好菜。

蜀南時興好辣，于是，明視瞧著桌上紅紅火火色香俱全的菜，不免惆悵。

他一只兔子，只愛些清淡小菜，這屬實有些為難他。

但是一抬頭，對上李衍意熱情的眼神，更加苦惱。

“先生，這些菜都是蜀南特色，只是不知合不合先生口味...”李衍意笑著指了指桌上那滿滿油潑辣子的菜。

明視無奈，這蜀南恐怕找些清淡菜也難，初次見面便如此折騰人家恐怕也不好，他只好點頭，“合的，只是先前從未吃過這般...的菜，哈哈...”李衍意聽罷，更加開心，道：“如此甚好啊，先生，多吃點！”眾人也紛紛期待地看著他，沒動筷子。

明視拿起筷子，打量了一圈，在顏色不是那么鮮艷的豆腐下了筷子。

只一口，他如玉的臉從耳根開始染上粉紅，蔓延到臉頰。他神色自如，點頭稱贊：“蜀中菜色果然不凡，真是多謝李侍郎的款待了。”聽他如此說著，李衍意哈哈一笑，指的更歡了，“先生，請不用客氣，哈哈！多吃，就當自己家一般，盡管放開吃。”眾人附和著李衍意，氣氛頓時熱鬧不少。

只有明視不自然的扯著嘴角，都要吃嗎？感覺…像上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