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10分鐘。

一刻鐘，15分鐘。

生死一線，齊云在心底醞釀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接下來的時間，李一果真什么話都不說，什么事都不做，專心吃飯。就連護衛再次押上來一個人，他都眼皮子不抬一下。

這人大概三十來歲，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臟亂不堪的身體散發著一股古怪的氣味，指甲內填滿黑垢，偶爾瞥向齊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但很快，他微仰著頭，強裝鎮定和驕橫。

齊云認識他，這人叫黃阿狗。

習慣性地佝僂著身子，面對比他強的人時，總表現出諂媚和敬畏?？僧斉龅奖人酰蛘邉傔M礦場的懵懂新人時，又毫不吝嗇自己的蠻橫和驕傲。

按理來說，在面對齊云時，黃阿狗臉上不太可能出現任何跟“驕傲”有關的字眼。但現在有，所以齊云很快推測出一件事：自己行兇或者拋尸過程中被他看見了。

畏懼是本能，強壯驕傲蠻橫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不需要對一個死人卑躬屈膝。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婢女撤下被吃得干干凈凈的餐具。

李一坐姿筆直，輕聲道：“說吧。”

話音剛落，黃阿狗“砰”的一聲跪地磕頭，

“啟稟李大人，小的親眼看見他把韓監工的尸體扔到拋尸洞里。”

說著，指了指齊云。

李一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

“我承認，是我殺了韓監工?！饼R云趕緊接話。

“哦？”

齊云道：“9528礦場就是我們的家，為了建設家園，小的每天拼了命的干活。起得比雞都早，睡得比狗的晚，連續二十多天都達標。每天獲得的礦石全部上繳，甚至不舍得拿血石去吃飯。

眼見即將獲得‘上等奴隸’這種榮耀稱號，可韓監工不愿看到我獲得這份榮耀，污蔑我搶奪別人礦石。不由分說，就罰了我和另一個同伴五塊血石，致使我昨天不達標。

小的越想越氣，為什么努力工作，報答李大人恩情，這都成了一種錯？于是，小的去找韓監工理論?？伤宦?，還打我。打斗間，我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后腦勺碰巧撞到一塊尖石頭，當場就死了。

殺了人，我惶恐不安，怕自己也得死，不敢跟任何人說。眼見四下無人，我就把監工的尸體扔到地洞里......”

愛因斯坦曾經說過，說話要真真假假的，詳略得當。

殺人動機是真實的，要多說，引導別人往這旁邊查。

殺人過程是虛假的，要少說，避免說多錯多。

說完，齊云又高聲道：“這二十多天以來，小的每天血石產量都在十塊以上。唯獨昨天韓監工找我的時候，才不達標，不信您可以問問其他人。”

李一微微頷首。

很快，就有人拿來一個小本子。來人翻了翻賬冊，道：

“李大人，這小鬼說的確實是真的。他平均每天血石產量在十一顆以上，就昨天不達標。而且這人我有留意，他吃苦耐勞，每天即便達標了也還認認真真地干活。

不像別的奴隸，達標了就鉆空心思偷懶?！?/p>

啊這，其實我就想多挖點血石用來吞噬。不過，謝謝你......齊云在心底感慨。

李一面無表情道：“把那兩個一直跟在韓監工身邊的護衛叫過來。”

很快，兩個護衛模樣的人被押上來。

李一問道：“昨天死去的監工和這小鬼有過什么沖突嗎？”

兩個護衛跪在地上，頭低垂著。沒說話，猶豫不決。

“嗤！”

兩道劍氣從他們身旁斬過，在地上犁出巨大的裂痕。只差一絲距離，就能將他們徹底殺死。

兩個護衛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頭。

“韓監工昨天確實因為‘上等奴隸’這個稱號去找過齊云，他還讓我們幫忙找人，污蔑齊云搶奪他人血石。”

“是的，因為如此一來，韓監工就有權利處罰他?！?/p>

李一重重“哼”了一聲。

“第一，為虎作倀。

第二，護衛不力。

死不足惜！”

話音剛落，地面微微顫動。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兩顆種子破土而出，急速生長。很快，花苞綻放，長成兩張帶著血腥獠牙的大嘴，看著有點像植物大戰僵尸里的大嘴花。

大嘴花猛然一張，把兩個護衛一人一個，生生吞入肚中。之后，大嘴合攏，縮回地里，兩個護衛就這么被干干凈凈地處理掉。

隨著大嘴花的縮地，回歸平靜。整個地面被撫平，就連剛才被劍氣犁出來的兩道劍氣都消失不見。

齊云默默注視著這一幕，心里震撼不已。

李一目光偏移，緩緩落到齊云身上。

“雖然事出有因，但畢竟以下犯上......”

沒等說完，齊云趕忙道：“李大人，我有一個重要的情報要說。”

“嗯？”

“韓監工好像是云國的人，他臨死之前，一直在說什么云國的大人會為他報仇，總有一天會血洗礦場。”

聽到這話，李一目光變得凝重，“你說得可是真的？”

“小的句句屬實?！?/p>

李一沉聲道：“帶幾個人去監工住處搜索一下，如果有發現什么異樣，馬上來報?！?/p>

頓了頓，他又指著齊云道：“這小子的住所，順帶著也讓人搜一下?！?/p>

還好我昨天心血來潮，把日記本燒了......齊云臉上鎮定自若，內心絲毫不慌，甚至有些小得意。只是這份得意，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他感覺有一對嚴厲的目光，緩緩落到自己身上。

李一看著齊云，猛然一拍桌子，“你還有什么瞞著我，或者有什么想說的嗎？我之前給過你思考時間，就是要你一次性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下次你要再這么吞吞吐吐或者知情不報，我直接按居心叵測重罰?！?/p>

這桌子拍的，齊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顫了顫......他想了想，道：“韓監工已死，位置空著。如果查出來他真是云國臥底，小的自認還算有點功勞，斗膽向李大人討要監工這份差事，以便讓我報答李大人的栽培之恩。”

他之所以這么說，是有原因的。

第一，以進為退。

就算李一不給他當監工，那么他這條小命起碼還保得住。

第二，他真的很想升職。

也不是為了自己，主要是想每天摸一摸底下員工上繳上來的血石。

李一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齊云會這么直接。

一旁的黃阿狗開口道：“使不得啊李大人，這人來礦場不足一個月，還不清楚底細，貿貿然給他當監工，恐怕不妥。”

他怕了，人也麻了。

他看見齊云拋尸，所以來告狀，想要獲得賞賜。本以為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不曾想韓監工竟然有可能是云國臥底？而這個被他告狀的人，不僅沒死，還有可能升職？

如果齊云真當了這個監工，可以像捏死一只螞蟻般輕松捏死他，這是他不愿看到的事。

李一身形微微前傾，

“你在教本官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