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輪紅日緩緩從東方升起,將偌大的紫禁皇城籠罩的燦爛無比。
大部分居民還在熟睡之中。
南京城里,已經有些許賣早點的商販,開始張羅著。
這時,紫禁城頭已經傳來嗚嗚地升朝號角聲。
咚!咚!咚!
碩大的升朝鼓被重重的擂響,一聲一聲,有如曠天悶雷。
金水橋前,漢白玉石階下——
文武百官,按照文左武右的陣型,排列整齊。
金水橋上,一名身著大紅色禮服的宦官,正手持凈鞭。
待大臣們悉數到齊,便將手中凈鞭高高揚起,重重揮下!
啪!
啪!
啪!
三聲凈鞭響起,這是升朝前的最后一道禮儀。
此時,早已排列整齊的文武官員們昂首挺胸,雙目望著前方,趨步往金水橋上走去。
過了金水橋,上了漢白玉臺階,前方便是一塊諾大的廣場。
廣場的盡頭,正是他們參與朝會的場地。
——奉天殿。
奉天殿的大門,還是緊閉著。
文武百官還在趕來的路上。
洪武皇帝朱元璋,早已在幾名宮女的服侍下,來到龍臺寶座之上,安穩坐好。
龍臺下的兩邊,還有兩名宮女,拿著碩大的翠綠色蒲扇,擋住龍顏。
隨著咯吱一聲門響,奉天門的大門被兩名宦官緩緩打開。
此時,一眾官員依舊排列整齊,微微低頭,神色嚴肅,急忙趨步進殿。
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半點聲動。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偌大的朝堂之上,便已站上的一眾文武官員。
不過,今日的朝會,放遠望去,大臣們明顯要稀少。
尤其是文官集團那邊,明顯多出了很大的空缺。
那些沒來的大臣,此時應該還在錦衣衛處受著審訊。
待一眾朝廷官員在大殿上站定,身著禮服,站在一旁的宣朝宦官,扯著公鴨嗓音,高聲唱道。
“升朝!”
隨著話音,落下手持兩把翠綠色蒲扇,擋在龍椅寶座之前的兩名宮女,緩緩將手中的蒲扇拿開。
龍臺上,頭戴帝王冕旒冠,身著鏤金黃袍的洪武皇帝,朱元璋便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朝堂上的大臣們,全部低眉順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龍椅之上。
此時,大殿上,左、右丞相,徐達和李善長,率先拱手,帶領著一眾文武百官和皇子們,向洪武皇帝朱元璋行君臣大禮。
隨即,便是一陣排山倒海般的聲浪襲來。
“臣等,叩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端坐龍椅上的洪武大帝緩緩抬手,示意中百官起身。
此時眾人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形。
起身之際,嘴里依舊唱和著。
“謝吾皇陛下!”
待朝會之禮行完,朱元璋便斬釘截鐵開口說道。
“今日的朝會,不說別的,只討論一件事兒。”
朱元璋說著,伸出右手食指,神情嚴肅道。
“如今文淵閣被毀,可三個月后,天下士子將聚集文淵閣。”
“你們給咱想想辦法。”
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話,清脆有力。
重重的落在大殿之上!
可此話落下,大殿之上,一時間竟出奇的安靜。
無一人站出言事。
朱元璋見這朝堂上的情形,不由得眉頭微皺。
這時,他才留意到朝堂之上,有將近一半的大臣均不在列式。
站在左邊的文官集團大臣們,幾乎少了一半。
朱元璋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今日朝會,為何有那么多大臣沒有出席?”
大殿之下的眾百官們,紛紛斜著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盡是尷尬之色。
遲疑片刻,站于左邊,位列文臣之首的右丞相李善長,手捧簪笏,站出朝班,沖龍臺上的洪武皇帝拱手道。
“啟奏陛下,部分大臣未到,是因為錦衣衛查出他們涉嫌貪墨,現在應該正被錦衣衛扣著,嚴刑審訊……”
待右丞相李善長話剛說完,一些知情或不知情的大臣們,聽到這里,都不由得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李善長!”
端坐龍椅上的洪武皇帝突然發話,右丞相李善長當即捧著簪笏,將腰彎得更低了,應聲答道。
“臣在!”
往日里,無論是在朝會之上,還是在私底下,朱元璋都很少直呼李善長大名。
今日直呼其名,足以見洪武大帝心中的憤懣。
“咱看著這大殿之上,涉嫌貪墨的,怎么大半都是文臣?你這個文臣之首是怎么當的?”
“這群文臣,沙場打仗不行,背地里勾心斗角,貪污受賄,倒是在行的很嘛!”
站在大殿之上的右丞相李善長,聽到這里,當即撲通一聲雙腿跪在大殿之上。
“微臣有罪!”
洪武皇帝朱元璋,說到這里,停頓須臾,又看了眼跪在大殿上的李善長,隨即便沖著大殿之下的一眾文臣高聲責罵道。
“無能!”
“該到你們出主意的時候,一個個就像個悶葫蘆,一言不發!”
“朝廷每年拿著那么多俸祿供養你們,是讓你們在這兒吃白食的嗎?”
洪武皇帝說這聲音越說越大,甚至伸手指著朝堂上的一眾文官道。
“今天朝堂上的每一個文臣,必須給這件事兒想一個主意。悶著腦袋不說話的,通通罰俸一年!”
洪武皇帝朱元璋這話落下,大殿之上的文臣,臉色瞬間紫了一半。
尤其是跪在最前端的右丞相李善長,更是將腦袋埋得更低。
沉默片刻,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這些個大臣們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在朝堂之上討論起來。
看著眾人開始想辦法出主意,洪武皇帝朱元璋這才稍稍緩和神情,靠在龍椅上,仔細的看著大殿之上的每一個人。
沒過多久,工部侍郎便站出朝班,沖著洪武皇帝匯報道。
“啟奏陛下,臣等剛剛稍作商議,幾位大人也再三斟酌,最后覺得,要解決文淵閣的問題,眼下只有重建一條路可走。”
工部侍郎把話說到這里,洪武皇帝朱元璋當即將右手一擺,開口說道。
“這法子不行,眼下戶部拿不出這批錢來。”
聽洪武皇帝朱元璋這句答復,原本鬧嚷嚷的群臣,這時又噎住了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見眾人再次沉默,朱元璋沒好氣的問道。
“眼下朝廷揭不開鍋,你們要不把平日里送禮行賄的錢,挪一挪,給朝廷多捐點兒?幫朝廷度過這次難關?”
朱元璋這滿滿嘲諷的話說出來,大殿之上的眾人,就好像吃了鱉一樣難受。
幾名官員,顫顫巍巍地站出朝班,滿臉為難地沖朱元璋表示,自己可以捐個幾十兩…
看著朝堂上的眾人,朱元璋倒也沒有特意為難。
洪武皇帝心中也清楚,眼下能留在朝堂之上的,沒有被錦衣衛帶走的。
起碼在目前看來,還沒有收受賄賂的情況。
而他們不收受賄賂,單單的依靠朝廷的俸祿,要養活自己容易。
可是這些官員手底下,還有一大幫子人要養活……
這時候再讓他們拿錢出來,確實有些為難。
此時的朝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朱元璋看著眾人,默不作聲。
許久,又將目光轉向跪在大殿上的右丞相李善長,開口問道。
“右丞相,你來拿個主意?”
恭敬跪在大殿之上的右丞相李善長,沒有遲疑,微微沖著洪武皇帝拜了拜,便開口說道。
“當初文淵閣遇到偷工減料的現象,也是十分棘手,難以解決,可如此棘手的事兒,在燕王殿下手里卻輕易化解。”
右丞相李善長,說到這里,將目光一斜,看了一眼旁邊的太子朱標,繼續說道。
“微臣以為,此事交給燕王殿下來做,定會有突破!”
站在李善長身后的一眾文臣,聞言大喜。
這個鍋終于知道給誰來背了,于是眾人紛紛附和,表示這件事兒,非燕王殿下莫屬!
此時,龍臺之上的朱元璋,又將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燕王朱棣,問道。
“老四,這件事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燕王朱棣站出皇子一列的朝班,拱手微微沖洪武皇帝朱元璋行了一禮,一臉為難的說道。
“對于此事兒,臣也無法可解…”
待燕王朱棣一語落下,朝堂之上瞬間又鬧騰起來。
一眾大臣煽風點火,說燕王殿下故意謙讓,執意要讓閻王殿下來主持此事……
可大殿之上的燕王朱棣,愣是一言不發。
完全沒有將這差事接下來的意思。
端坐龍椅上的朱元璋,眼見朱棣那里得不到什么結果,便又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標道。
“標兒,你說說吧。”
聽到招呼的太子朱標,當即站出朝班。
對洪武皇帝朱元璋行禮后,緩緩說道。
“兒臣認為,太師所言極是,從修繕文源閣一事中,便可得出四弟做事總是另辟蹊徑,有其獨到之處。”
“眼下的事情,倘若四弟愿意費費心思,說不定就能想出解決之法。”
一把殺人的快刀,往往總是無聲無形——
沒等洪武皇帝朱元璋開口,一旁的燕王朱棣便先沖著太子朱標說道。
“大哥此話嚴重了,要論能力論手段,我也只配給大哥當個副手。”
這話明里暗里的意思,明眼人都能明白。
端坐上位的朱元璋,自然更能聽明白朱棣這話里的意思。
待燕王朱棣說完,朱元璋便開口道。
“老四,你要是能把文源閣的事兒給解決,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就是你的!咱讓標兒給你打下手。”
聽聞這話的太子朱標,臉上的神情一時間尷尬無二。
此時朝堂之上,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在燕王朱棣身上。
燕王朱棣用余光環視了周圍的群臣,再次從龍臺之上的洪武皇帝不慌不忙的說道。
“謝父皇美意,不過對于此事,兒臣確實無能為力。”
一旁的太子朱標站出言道。
“四弟,倘若你的能力在兄長之上,為兄還是很樂意給你打下手的!”
對于太子朱標的話,燕王朱棣就好像沒聽到一般。
整個身子紋絲不動,神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可讓太子朱標臉上掛不住的尷尬。
看著朝堂上的一副鬧相,洪武皇帝也指著輕輕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