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朱棣，將富可敵國的沈萬三丟在后花園方寸亭旁。
自己便帶著曹正淳離去。
朱棣前往的寢殿，整理著裝。
畢竟是洪武皇帝和馬皇后的邀請，再不管怎么說，馬皇后的面子，朱棣還是要給的。
無論是此前還是之后，兩世為人的燕王朱棣性情一向直爽。
你若有情，我便有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置人于死地！
對于從小寵溺自己的馬皇后，燕王朱棣的心中，始終都懷著滿滿的敬意。
朱棣對著身前一人高的銅鏡，仔細打量著自己。
身旁的兩名年輕宮女，正在為自己整理蟒袍服。
暗紅色鏤金滿袍，穿在身上。
十五歲的年輕王爺，在銅鏡之中，看上去朝氣勃發，英姿颯爽。
待宮女們整理好服飾，盤弄好發髻。
燕王朱棣將左右宮女屏退，自己一個人，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仔細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
自從來到大明的世界，兩世為人的燕王朱棣還沒有一回，正經的打量過自己的容顏。
看著眼前鏡中的自己，朱棣不由得嘖嘖感嘆。
原來這便是年輕時的燕王殿下！
夸一句人間美少年，想必也不足為過。
咚咚咚！
剛剛被侍奉宮女拉上的房門，此時傳來一陣略帶急促的敲門聲。
思緒被打斷的燕王朱棣，一時間有些不耐煩，從門口沉聲道。
“誰！”
咯吱——
燕王寢殿的房門被輕輕推開，房門外傳來曹正淳熟悉的聲音。
“燕王殿下，左副將軍說有事要見您。”
聽到“左副將軍”幾個字，燕王朱棣當即便在腦海里瘋狂回憶著。
很快，一個清晰的人像，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位左副將軍，便是武將當中，僅次于徐達、常遇春的湯和。
如今常遇春將軍已經去世，這左副將軍，便名正言順地成了武官集團中的二把手。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燕王朱棣清晰地記得，這位左副將軍湯和，還是個妥妥的太子黨。
想到這里的朱棣，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倘若要給朝中的大臣分配黨派，那著實有些可笑。
因為放眼望去，全是太子黨，包括洪武皇帝朱元璋。
太子朱標的地位，似乎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
但在這太子黨外，還有其他的關系存在。
比如徐達大將軍。
因為徐達徐達長女徐妙云的關系，徐達和朱棣的關系就默默之中發生了改變。
有了徐達大將軍的這層關系，那些緊靠在徐達大將軍身后的一大批武將乃至一些文臣。
他們的站位，也會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發生一些微妙的轉變。
……
曹正淳站在門外，沒敢進來，只是恭敬的在門口守候著。
燕王朱棣任由回憶與重組在腦海中翻飛。
過了許久，待思緒清晰下來，才沖著門口的曹正淳吩咐道。
“先帶他去正廳休息吧，本王一會兒就來。”
“喏！”
雖說右副將軍湯和，也是常年在外征戰的武將，不過湯和與大將軍徐達，常常各領一兵。
跟在徐達身旁的朱棣，時常聽聞湯和的名字，但和他打交道的時機，確實少之又少。
雖然湯和的存在感不強，不過這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他可是跟著洪武皇帝朱元璋，一路打拼起來的朝廷重臣。
當初就是他寫信給還在當和尚乞討的朱元璋，讓他來紅巾軍參軍。
當時的紅巾軍軍營里，會看到這樣一幅奇怪的景象。
一名千戶，時常畢恭畢敬地跟在一個大頭兵身后。
當時的這名千戶，便是如今的左副將軍湯和。
走在前面的大頭兵，自然是如今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由此可見，湯和的為人處事，人情世故，有多么老練。
如若不然，未敢至此。
兩世為人的燕王朱棣，更清楚。
在洪武一朝大肆屠戮功臣當中，也唯有這位左副將軍湯和，算得上是善始善終。
從燕王寢殿，一直到王府正廳，這一路上，燕王朱棣都在腦海中翻飛著思緒。
直至到了正廳側門，這才將四處紛飛的思緒收回。
從門口望去，只見一名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正端正的坐在客位之上。
桌前擺放著一盞冒著熱氣的新茶，旁邊恭敬站著一名侍女。
燕王朱棣看著此人，正了正衣襟，踏步上前。
來人見側門有人進來，也是連忙起身。
不過臉上并沒有浮現太多神情。
朱棣能看到的，只有冷酷與淡然。
這是常年在沙場拼殺，尸山血海中磨練出來的表情。
那批久經戰場的老將，都是如此，包括徐達，甚至連他自己，有時都會帶著這種讓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神情。
只是朱棣自己很難察覺罷了。
率先起身的左副將軍湯和，雙手抱拳，微微沖著燕王朱棣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老臣拜見燕王殿下。”
燕王朱棣也上前兩步，拱手欠身回禮。
“湯將軍無需多禮。”
兩人相互行完一禮，寒暄兩句，紛紛落座。
跟著燕王朱棣一同前來的曹正淳，此時便規規矩矩的站在朱棣身旁。
沒得朱棣開口，湯和便從身子旁邊拿出一塊精致的禮盒。
暗紅色的禮盒上面雕刻著精致的花紋，單單就這盒子，足以看出價值不菲。
左副將軍湯和，讓一旁的侍女將這盒子送到朱棣跟前。
侍女小心翼翼地捧著這精致的木盒，擺放在了朱棣身旁的木桌子上。
燕王朱棣用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木盒，笑著沖左副將軍湯和問道。
“湯將軍突然造訪，又送上如此貴重的禮物，不知本王有何事可以效勞？”
坐在客位上的左副將軍湯和，見朱棣不拐彎抹角，便也爽朗的開口說道。
“既然燕王殿下如此豪爽，那老臣也就有話直說了。”
“但說無妨。”
“聽說王爺手下的一批錦衣衛，前天抓了一大批朝廷中的大臣？”
燕王朱棣笑著回道。
“湯將軍嚴重了，錦衣衛是陛下的，本王只是代為管理而已，更何況現在錦衣衛都指揮使，還是太子爺。”
“或許湯將軍將這禮物，送給我大哥會更有效。”
左副將軍湯和，原本以為燕王朱棣豪爽直邁，沒想到言語之中，卻在這兒給了他一記悶棒。
但湯和畢竟是混跡官場的人精，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是基本功。
既然燕王朱棣裝糊涂，湯和自然也打起了馬虎眼。
“太子殿下那兒，老臣自然也會去活動活動，不過，該給燕王殿下準備的見面禮，那是萬萬不能少的。”
兩世為人的朱棣，明顯要比這久經沙場的老將湯和更會表情管理。
聽見湯和這話，燕王朱棣，不知什么時候臉上便泛起了笑容，開口說道。
“那本王就多謝湯將軍好意了，改日有機會，定請湯將軍一同飲宴！”
“不過今日不巧，父皇母后，方才邀請本王前往坤寧宮共赴家宴。眼看時辰快到，小王是片刻也不敢耽誤。”
看著眼前油嘴滑舌的燕王朱棣，左副將軍湯和準備了滿滿一肚子的話，到嘴邊卻只得強行咽了回去。
朱棣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繼續耽誤下去，總是不好。
左副將軍湯和無奈，只得起身拱手，又從朱棣拜了一拜，說道。
“那老臣就不叨擾燕王殿下，不過老臣煩請殿下的事兒，還望殿下放在心上。”
“朝中的那些大臣，大多與老臣是故交，還望殿下能夠手下留情。”
朱棣也當即起身，嘴角微微上揚說道。
“那是自然，若是本王能幫得上忙，自然會替湯將軍好好出一把力。”
“多謝！老臣先行告辭！”
“不送！”
看著左副將軍湯和離去的背影，端坐主位之上的燕王朱棣，默然不語。
待那背影全部消失在視線之中，朱棣才沖著恭敬守候在一旁的曹正淳說道。
“打開看看。”
“喏！”
聽到招呼的曹正淳，連忙上前抬起雙手，緩緩的打開了鎖住盒子的紐扣，緩緩將盒蓋掀開。
木盒打開之后，曹正淳當即便將盒子轉向燕王朱棣。
木盒之內，墊著一張鮮黃色的錦綢。
錦綢之上，擺著一對羊脂白玉。
這玉佩還分陰陽！兩玉相拼，便可契合。
朱棣伸手拿起那只陽玉佩，透過門外的光線，仔細的打量著。
對于玉，兩世為人的朱棣也并不了解，只知道這玩意兒，假的多真的少，至于到底值多少錢，心里也沒個數。
朱棣兩眼看著手中的玉佩，開口問道。
“你說這兩只玉佩，值多少錢？”
一旁的曹正淳俯著身子，兩眼仔仔細細的看著燕王朱棣拿在手中的玉佩，小心的說道。
“不知殿下可否容老臣仔細一看？”
朱棣聞言，隨手將盒子中的另一塊陰玉佩推給了曹正淳。
曹正淳連忙雙手接住，小心的放在眼前，仔細打量，嘴里喃喃的說道。
“殿下，如果老奴沒有看錯，這快玉佩應該是漢武帝時期開始，歷代皇帝傳給長子的漢白羊脂玉。”
聽著曹正淳的一陣分析，燕王朱棣不由得眉毛一揚，驚嘆道。
“哦？”
曹正淳繼續解釋道。
“這羊脂玉，分陰陽二塊，陽玉佩一般給太子，陰玉佩給太子妃。這一傳統足足流傳到了隋朝，直到唐朝中期，在安史之亂中這對玉佩便下落不明，直到現在也未曾問世。”
“沒想到，今日卻出現在了這里。”
曹正淳剛剛認認真真地說了一大通，燕王朱棣并不太關心，而是拿著手中的陽玉佩，沖著曹正淳問道。
“這東西這么稀罕，現在能值多少錢？”
看這燕王朱棣手中的玉佩，曹正淳，眉頭微皺，眼珠子在深深的眼眶中連著打了兩圈轉，才緩緩開口吐露道。
“這一只漢白羊脂玉，目前應該能賣個兩千兩，這一對，起碼得賣出四千白銀。”
燕王朱棣點點頭，將手中的一塊陽玉佩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手拿陰玉佩的曹正淳，也連忙將手中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
只見燕王朱棣將那塊精致的木盒往曹正淳身前一推，爽朗的說道。
“送給你了。”
曹正淳聽到這話，下意識渾身驚得一哆嗦，瞪大眼睛，連連搖著腦袋說道。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殿下的好意，老奴已經心領了，可這玉佩如此珍貴，老奴萬萬不敢收。”
“本王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廢話那么多。”
曹正淳聞言，當即撲通一聲跪拜在地上，將腦袋扣下，朗聲說道。
“老奴叩謝殿下大恩！”
燕王朱棣點了點頭，徐徐開口道。
“起來吧，這都是你應得的，這段時間你也花了不少心思，費了不少銀兩。”
曹正淳低著頭緩緩起身，畢恭畢敬的站著。
燕王朱棣繼續說道。
“之前本王讓朱雀衛去民間擴張隊伍，這背后的銀兩，是你提供的吧？你做的這些事兒，本王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說到這里的朱棣，輕輕抬起手，拍了拍曹正淳的肩頭道。
“好好干，日后本王定不會虧待你。”
聽到這里的曹正淳，當即將身子彎得更低了，重重地沖朱棣拜了拜，一臉言語堅定的說道。
“殿下言重了，這些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曹正淳，朱棣又瞥了一眼，裝在盒子里的一對漢白羊脂玉，悠悠的說道。
“現在本王還是個沒權沒勢的王爺…”
曹正淳當即回道：“殿下萬萬不可這么說！殿下雄才偉略，日后前途必定不可小覷！”
曹正淳原本以為燕王朱棣要傷感一番，但不曾想，朱棣當即將話鋒一轉，語氣堅定的說道。
“不過這些，遲早都會來的！”
此時的曹正淳，狠狠地點著腦袋道。
“無論王爺做什么，老奴都會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任何人也休想傷害王爺分毫！”
曹正淳將話說到這里，心中已經暗暗咬牙，定下決心：
我曹正淳，一定要做燕王手中，最快的刀！
想到這里的曹正淳，雙眸之中，不由得殺機立現！
但很快便轉瞬即逝，開口請示道。
“殿下，那剛剛湯將軍交代的事情，如何處理？”
朱棣的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開口說道。
“自然是公事公辦。”
聽著燕王朱棣的話，曹正淳看著裝在盒子里的一對漢白羊脂玉，猶豫了一會兒。
端坐主位上的燕王朱棣，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繼續開口說道。
“如果我真的幫湯和辦這事兒，那不就成了貪污受賄嗎？這可是違背了老爺子的意愿。”
“到時候不僅會惹得老爺子生氣，還會害了湯將軍。”
……
離開燕王府的左副將軍湯和。頓時眉頭緊鎖，嘴里冷冷的喝道。
“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