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飯前遭受巨大沖擊,這頓認門飯吃得那叫個安靜如雞,進門前只差騷斷腿的幾個人全部安靜閉嘴當鵪鶉,除非被問到頭上,哪個都不敢主動開口。
尤其是蘇溪,全程悶頭干飯。
生怕一開口她爸媽就要問她,為什么好好的人不當,非要去當戲精!
外婆皺了皺眉:“蘇小溪,你就是這么招待人的?小陸第一次來,你就不知道多照顧照顧點?平時欺負人家就算了,在家里可不能慣你這毛病。”
蘇溪:“……”
誰欺負誰?再說一遍???
蘇溪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差點忍不住大逆不道的問她外婆是什么時候瞎的。
她頂著麻木臉偷偷瞟了陸臨一眼。
男人坐姿板正,餐桌禮儀極好,夾菜都只碰自己面前的盤子。
蘇溪:“……”好像是有點兒可憐。
她深呼吸了一下,用公筷給陸臨夾了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她爸幽幽開口。
“娘娘伺候陛下用膳呢?”
蘇溪:“……”
陸臨:“……”
他默了默,給蘇溪回夾了一筷子。
蘇爸爸哼了一聲,這才扭過頭不說話了。
周晚憋笑憋的差點把頭埋進碗里,讓這倆橫!
接著橫啊!
總有人能收拾他們!
奈何樂極容易生悲,外婆白了自家兒子一眼:“周晚,有你這么當男朋友的?趕緊給若錦盛湯!沒看孩子都噎著了嗎?”
周晚:“……”
水深火熱的晚餐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離席的時候,兩對塑料情侶齊齊松了口氣。
蘇溪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片讓她感到窒息的空氣,但剛下飯桌就跑路明顯是不可能的,只能硬著頭皮道:“想不想看看我小時候的照片?我小時候可漂亮了!”
陸臨挑眉,示意她帶路。
蘇溪立馬腳底抹油。
只要她跑的夠快,暴風雨就會飄向周晚!
“……”周晚噌地站起身,“我也……”
外公一拐杖敲他腳背上:“你什么你?你小時候長得跟個猴兒似的,也好意思給若錦看?你給我坐下!”
周晚疼得嗷地一聲,只能含淚目送自家大外甥逃出生天。
蘇溪帶著陸臨上樓時,她外婆已經開始對著周晚訓話了。
“我跟你爸都已經這個年紀了,最大的夢想就是能見到你結婚生子!可你呢?連女方的家長都見過了,還不告訴家里!周晚,你知不知道這是不負責的行為?我跟你爸就是這么教你的?”
完事又拉住程若錦的手:“若錦啊,平時他要是有哪里對不住你,你就來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出氣。”
程若錦臉紅的像剛出鍋的小龍蝦:“周晚他、他對我挺好的。”
真挺好的,盡心盡責,敬業程度堪比國家一級演員。
“哎,你就是性格太好,像我們家人!”外婆拍了拍程若錦的手,“那咱們就聊聊結婚的事?你看我跟他爸實在是不年輕了,都不知道什么時候閉上眼就睜不開了,你們……”
蘇溪的臥室在二樓的正數第三間,帶著陸臨進門后就臉色沉重的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你這是什么表情?”陸臨打量著布置溫馨的臥室,蒂芙尼藍的窗簾,擺放在飄窗上的鮮花,無處不透露著暖暖的生活氣息,室內纖塵不染,顯然經常有人打掃。
“我在想,如果周晚和程若錦成了,我以后就得叫她小舅媽了,還有……”蘇溪嘖了一聲,把后半截話咽了回去。
還有,她要是也跟陸臨成了,那陸臨不也得叫程若錦小舅媽?
這輩分就漲得有點兒夸張了,當時候公司里那群鐵憨憨還不得當場嚇死?
她幾乎是直接把想法寫到了臉上,哪怕沒說出口,陸臨也猜出個大半,不禁有些無語。
還有閑心琢磨這個,可見見家長這事也沒給蘇溪帶去什么沖擊。
心理承受能力還挺強。
“不是要給我看照片?”
蘇溪愣了愣:“真看啊?”
她剛就是找個借口好不好?!
“做人要言而有信,蘇GD。”
蘇溪眼珠子一轉:“給你看也可以,但是有條件。”
“說。”
“咱倆那協議得改改。”蘇溪把自己琢磨了好幾天的事直接叭叭了出來,“不能只有我給你做飯,你也得給我做,每天要來辦公室等我下班,不管對著誰都不許透露真相,咱倆必須互為舔狗。”
陸臨神色微妙,近乎深黑的眸底漸漸浮起暖色:“可以。”
在有談判空間的時候都沒有選擇躲開他,甚至沒提讓他把那些‘把柄‘刪掉,在這樣的前提下,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蘇溪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直接走到書架前,啪啪啪抽出五六本大相冊。
“喏,都在這了,說話要算話!”
蘇溪說她小時候漂亮可不是吹牛,畢竟蘇小姐是真.從小漂亮到大,走哪都是人群里最靚的崽。
蘇媽媽有給她做成長相冊的習慣,從剛出生時紅彤彤的小猴子樣到慢慢長大的照片,一張不落。
陸臨看著這些照片,感覺就像是走進了蘇溪的人生,看著她抱著玩偶笑彎了眼,看著她因為摔倒哭紅了臉……
“你這張……哭得都看見小舌頭了。”他說的小舌頭指的是懸雍垂。
蘇溪一僵:“你能不能看點好的?”
她頓了頓,又道:“我小時候很皮,也不太聽話,脾氣又不好,信奉人只有在拳頭不夠硬的時候才需要講道理的原則……”
陸臨幽幽問:“你現在不是嗎?”
“……”蘇溪噎住,“陸GD,看破不說破?”
陸臨失笑,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
“但我家人……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書香門第。”蘇溪苦笑,“我就挺格格不入的,拍這張照片那天,班里有個小男生揪我頭發,我氣不過就打了人,他媽媽來學校鬧事,罵我是野丫頭,說我沒家教,罵我媽媽沒素質沒本事,連個女兒都教不好……”
蘇溪的手指不自覺攥緊:“我那天哭得特別慘,因為我覺得我給我父母丟了人,給她們臉上抹了黑,從那之后,我就改了,表面上改了。”
她朝陸臨攤了攤手,笑容勉強:“你看,我那么小的時候就學會裝樣子了,是不是特別虛偽?”
陸臨沉默片刻,握住了蘇溪的手。
他的指尖是涼的,但手心里卻是暖的,絲絲縷縷的暖從他的掌心蔓延到蘇溪的掌心,就像是春日里的第一縷暖風。
蘇溪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指,卻沒把手抽出來。
陸臨用空著的手指了指相冊里的一張小學畢業照,照片上的蘇溪站在人群最中央,抿著唇微微淺笑,看起來已經有了日后溫柔女神的雛形。
“和他們還有聯系嗎?”
“怎么?要給我撐腰啊?”蘇溪笑彎了眉眼,“有個班群,前兩年還聚過。”
陸臨不答反問:“都過得怎么樣?有事業有成的嗎?”
蘇溪想了想:“……不算有吧?現在這個社會,平庸的人畢竟占了大多數,碌碌無為才是常態啊。”
陸臨捏了下她的指尖,看似漫不經心道:“你比他們走得都遠。”
二十幾歲的主策劃,做出的作品廣受好評,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成功,而這種成功與蘇溪所謂的虛偽密不可分。
在職場上,為人處世占的比重并不會比個人能力小到哪里去。
所以,蘇溪為什么要難過?
面具也好,偽裝也好,不都是她的一部分?況且這部分還從未改變過她的本質。
這些話,陸臨是沒辦法說出口的,但蘇溪卻懂了。
她的眼圈微微泛紅,勾起指尖在陸臨的手心里剮蹭了一下。
“陸GD,下次夸我的時候可以不用這么委婉,我承受得起。”
陸臨:“……”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