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下雨
先是細密連綿的小雨,后面雨勢越來越大變成肉眼看見的雨點子,密密麻麻的砸在地面,濺成水花。
helens,playhouse,還有附近大大小小的清吧江詠慈找了個遍,服務員說沒印象那她就親自去每個卡座找人,但始終沒有找到她姐的蹤跡。
電話持續關機,江詠慈一點頭緒都沒有。
她的后頸重重的靠向座椅,放在副駕的手機聽筒開了免提反復的重復著二人的電話錄音。
“……是在酒吧嗎?”
“是”
………
“紅船”
“什么?”
………
她有些頭疼,紅船是什么?是物品嗎?可是剛才她用手機查過了,去各大會所的時候也詢問過附近的工作人員,并沒有什么會所有紅船這個標志物。
方黎到底想向她傳達什么訊息呢,她揉著太陽穴眉頭緊蹙。
算了,在去遠一點的片區找找。
江詠慈重新啟動了手里的車,熟練的打了幾下方向盤,將車挪出來駛向公路大道。
她出來的時候就快接近晚上十點,找了幾個小時下來就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天空的雨勢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前擋風玻璃霧蒙蒙的怎么都看不清。
她有些著急,想著大晚上的公路上肯定沒多少車輛,就將油門踩到了底,車驅四輪和地面猛烈摩擦發出刺耳的抓地聲。
前方十字路口,交通信號燈突然由綠轉紅。
一個中年婦女帶著三四歲大的男孩兒,出現在道路的中央。小男孩兒手里拿著細長的木棍,上面是旋轉的小風車一下子闖進了江詠慈的視線。
減速!減速!減速!
江詠慈呼吸暫停,腳下的剎車在她未發覺的時候早已失靈,她目光死死的盯住前方的大人和孩子。
遠光燈照在他們的臉上讓他們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只是出于本能的用手掌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孩子!
江詠慈身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慘烈的車禍隨時在下一秒就可能發生。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腳下將剎車踩死然后害怕的閉緊雙眼,雙手抓住方向盤快速向左側綠化帶狂打。
啊!
前擋風玻璃震碎!車輪軋過路帶臺階,騰空而起。車輛雙輪還在高速的運轉,緊接著重力下沉狠狠砸向地面。
由于慣性,轎車還在繼續往路側沖。
越過綠化帶,車身直面被護欄加固的江面。
江詠慈的頭撞向方向盤,抬起頭時早已目光暈眩,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情況。
眼見著車身快要沖向防護欄,一輛黑色吉普突然帶著強烈的白色赤光沖破江上無盡的黑暗,迎著橘色的路光出現在路面。
嘭!呲—————————
副駕駛面車身深深凹陷,泛著墨綠色的轎車頭抵護欄,車身受外力撞擊被動打斜制動在無人的大道。
萬籟俱靜
江詠慈的沉重的喘息聲在狹小而變形的空間里反復回蕩,她的嘴唇因為過度呼吸干涸,眼睛在數秒之后艱難的在遠光燈的照耀下睜開。
雨還在下,地面低洼路段積起小小的一臉水塘。
江詠慈打開了車門,拖著疲憊癱軟的的身軀從車內一點點的爬了出來。
長發濕濘,像是深海水妖散亂的在水洼里四下綻放。她的額間是混沌的血,眉眼之間模糊不清。
血液殷紅被雨水沖散,她的眼前投來一片陰影。
解楊就站在那里,手中的黑傘拿的很穩,只是逆著橘色的光她看不清此時他的神情。
狂風呼嘯
解楊蹲下身,姿態矜貴。這時,江詠慈才看清了男人的一側肩頭早已一片濕潤。
直到撞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她才聽到男人開口:
“你笑什么?”
我笑了嗎?江詠慈的臉上分不清是血還是淚,臉上的表情卻是燦爛的笑著,笑的她都覺得呼吸都費力。
“我想你”
真奇怪,不知道什么原因。
久別重逢,居然會那么想你。
“幫我……這是……我的手機。”
捂在心口的手機還在回放著二人的談話,江詠慈的意識漸漸消散,意識牽動著她將手機交到了男人的手上。
掌心交握
解楊口中的一字一句都敲在她心上。
“好,我幫你。”“第一次電擊準備,能量300焦!”
“準備完畢!”
“clear!”
砰!
“補一只50毫升腎上腺素,準備第二次電擊,能量350焦。”
“準備完畢!”
“clear!”
砰!
……
11月26日凌晨2點10分。
急救室內人聲吵鬧,周圍的路人腳步匆匆。在這深秋的夜里,江詠慈做了一場往日的舊夢。
那是個夏日午后,炎熱的天氣卷著聒噪的蟬鳴。
“初三(4)班江詠慈同學請注意,初三(4)班江詠慈同學請注意!你的家屬正在學校門口等你。”
廣播里男孩兒聲音清冽,抑揚頓挫的字句輪流播放在教室各處。
筆尖微頓,坐在教室第一排身材瘦削的女孩兒微微抬起了頭。
“詠慈,廣播里在叫你的名字。”程尤清擺弄著手中的鏡子,猛然聽到自己同桌的名字,挪了挪胳膊撞了一下她的手肘。
江詠慈將筆蓋合上,朝她笑了一下,對她說:
“嗯,我聽到了尤尤。我現在去校門口,等會兒做操的時候還得麻煩你別點我名字。”
“那可不行!”
江詠慈聽到對方拒絕也不惱,只是抬了抬眉毛,動作熟練的拿出箱子里的零食。
然后挽住了她的胳膊,軟聲求道:“求求了,箱子里的零食隨便吃,別客氣~”
程尤清瞬間露出得逞的笑容,嘴里卻是嫌棄的口吻:
“早去早回~下回要是遲到我可不會幫你瞞著!”
“好”
七月的天氣,人在外面沒走幾步就已經汗流浹背。
江詠慈從教學樓走到校門的時候,頭上都沁著密密麻麻的汗珠。
門外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她站在大太陽底下傻傻的與柵欄外的蟾蜍大眼對小眼長達半分鐘之久之后終于忍不住回頭。
“大爺!人呢?”她朝著涼亭里昏昏欲睡的保安大爺喊道。
本來困的腦袋都快耷拉在桌子上的老爺子,硬生生被女孩清脆的嗓音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尷尬的扶了下腦袋上歪扭的帽子大聲回到:
“什么人不人的!你哪班學生啊?”
“不是您通知廣播處讓我到門口嗎?”
“咦,妮兒,恁可別胡說!我什么時候做個這個事兒。”大爺拿起蒲扇,搖了起來。
她本來還想和折大爺爭辯一番,身后卻傳來了規律的響動。
江詠慈偏頭看著來人,干凈的白體桖,寬松的藍白校褲,一雙向上挑的的眼睛囂張又明媚,此時正單手扶著自行車的柄手眼角含笑的看著他。
“你來做什么?”
“是我”
二人同時開了口
程野笑瞇瞇的說:“別裝了,江小慈~剛才我那么大張旗鼓的在廣播站喊你的名字,你可別告訴我你認不出。”
江詠慈臉色一僵,不服輸的還口:
“身為學生會的主席卻濫用職權,您要點臉成嗎?我怎么知道您到底那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噗
程野當即笑了起來,他手上推著車,邁開長腿走到她跟前。
低頭湊到他耳邊哄著:“好,是我錯了。那江小慈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江詠慈臉色不變,淡定的推開男孩的胸膛。
“不去,我要上課。”
“什么課?”
“政治”
“說謊,你們班政治課就兩節,這周最后一節昨天就上過了。”
“調了”她抬了抬眉,直對程野的目光。
程野嗤笑一聲,什么都沒說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江詠慈。
半晌,開口:
“正好,我有點問題沒搞懂,我去你們班旁聽一節政治課。”
江詠慈臉上這才露出一些笑意,她向前幾步伸手拽住了男孩兒的領口,然后向自己拉近。
嘶,程野倒抽一口氣。
“你很拽啊,程野。”
程野順勢拉住江詠慈的手腕,女孩骨骼纖細,皮膚柔軟質地好的像上好的絲綢。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懶懶散散的回道:
“拜托…說謊多少也給我一些我能信服的理由。”
“要去你自己去”
“你在生氣。”他的語氣帶著理所當然的肯定。
“你不知道?”
“理由呢。”
“我熱。”
江詠慈說罷就抱著雙臂,頭也不回的往后走,肩上突然傳來一陣力道。接著她的身體被迫轉了個方向,還沒等她想要說些什么。
一側臉頰傳來輕微的刺痛。
是涼氣
程野將一罐冷飲貼近江詠慈的臉龐,空閑的手插入褲縫里笑意盈盈的說:“娘娘,這下總該起駕了吧。”
江詠慈極輕的點了點頭:“走啊。”
門口大爺知道程野是大院里政委的兒子,雖然面上一副拒不退讓的樣子,到底還是在他從腰上扎著的校服里摸出一包好煙時松了嘴。
眼不見為凈似的默默闔上了眼睛。
自行車穿過大大小小的街道,弄堂,車鈴被風搖曳的鈴鈴作響,程野帶著痞氣的笑容和口哨聲乘蟬鳴消失在日光。
江詠慈攬著他的腰,男孩兒的脊背清瘦卻意外的硬朗。
單車穿梭,路過一片開的燦爛的月季花林。她伸手摘下其中一朵含在嘴里,黑色的發絲被風吹起。
女孩膚白貌美,銜著的月季開的艷麗。
“江小慈!”程野大喊
江詠慈的耳邊有些陣痛,她嘴里銜著花,說話含糊不清
“干嘛啦~”
他似乎醞釀了好久,最終還是扯著嗓子喊:
“我想吃徐媽媽做的的糖醋小排!”
江詠慈有些頭疼,她嘆了口氣然后回復:
“你有沒有搞錯啊,那是我媽…”
“啊?”程野也不回頭,裝作什么都聽不到。
她也不爭辯,只是隱隱約約覺得程野或許有什么話還沒說出口。
“還有呢?”她問
“……”
這次男孩沒有回復選擇,只是看向前方安靜的踩著車。
夕陽拖著尾巴,江詠慈突然覺得有些無趣,欣欣然的偏過了頭。程野輪流替換蹬車的雙腳越發用力,他騎車的速度越來越快,雙手緊緊的握住手柄。
眉頭緊縮好像醞釀著什么風暴
呲——————
剎車突如其來,江詠慈重心不穩直接撲在了他的后背。
口腔縈繞著月季撲鼻的芬芳,程野薄涼的嘴唇猝不及防的落在了明黃色的花蕊上。
雙目交匯,程野的眼睛又黑又亮。
“我喜歡你,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