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拒絕了。
聽差使說，阿婉拒絕得很是干脆。
他的心如同被刀割了那般疼。
阿婉對他向來百依百順，如今卻……
不得已，他只得一紙詔書，強行傳喚阿婉進宮。
阿婉還是那般嫻靜動人，只是于他生分了不少。
阿婉靜靜的行禮，機械無情的說著恭詞。
“愿陛下龍體安康，長樂無極。”
數月未見，阿婉清瘦了不少。
“阿婉，你還好嗎？”
她笑了笑，道：“很好。”
他僵笑著，道：“你好那便好。”
阿婉不再像從前的阿婉。
阿婉變了。
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阿婉對他的冷漠和嫌隙。
是在怨他嗎？
也許他該解釋解釋。
“阿婉，我是有苦衷的。”
“阿婉，我是愛你的。”
他說得那么誠懇認真，心底一陣無奈與酸楚。
當初不是不見，是不能見。
先皇以阿婉的性命威脅他，讓他在與陳諾成婚前，不得與阿婉有任何聯系。
盡管他想解釋，阿婉卻顯得毫不在意。
是徹底失望了嗎？
還是愛上了季青臨？
他的話語顯得那般蒼白無力，也許，解釋也無用了。
但他還是心存幻想，安慰自己。
這場會面不歡而散，阿婉走得很是決絕。
他坐擁江山，擁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但他卻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最令他痛心的是，阿婉好像變心了。
某日，線人來報，阿婉懷孕了。
他頓時方寸大亂。
阿婉竟然，懷孕了……
阿婉懷了別人的孩子。
他頓時起了殺心。
阿婉是他的，阿婉只能是他的。
他傳下命令，暗殺季青臨，并給阿婉下滑胎藥。
季青臨死了。
阿婉腹中的孩子也死了。
他守在阿婉的病榻前，守了一天一夜。
阿婉醒來之時，他正幽幽的看著她。
他的阿婉醒了，他內心止不住的高興。
但阿婉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如墜冰窖。
“我夫君呢？”
他失望的一愣，而后嘆了一氣，道：“他死了。”
阿婉閃著淚光，而后又哽咽出聲。
“那我的孩子呢？”
他聞言心中更是苦澀。
“也死了。”
阿婉仿佛魔怔了，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他心如刀絞。
他知道，阿婉定然很傷心。
“阿婉，沒關系的，還有我在。”
阿婉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滑落，那樣子讓他心痛不已。
不久之后，阿婉養好了身體。
他不顧群臣反對，他要迎娶他的阿婉。
就算阿婉不愿意，他也要娶她。
成親當晚，阿婉卻瘋了。
剛開始，他以為這只是阿婉逃避他的手段。
直到阿婉每日瘋癲的模樣，他才清楚的明白，阿婉真的瘋了。
是因為不愿嫁給他嗎？
他為阿婉尋遍名醫，可惜，都藥石無醫。
宮中的風言風語又流傳了起來，說是季青臨的亡魂纏著阿婉。
荒謬！
就算是季青臨，那也不該纏著他的阿婉啊……
阿婉是無辜的。
為了阿婉，他下令征集能人修道之士。
無論什么鬼怪邪祟，他想盡辦法也要祛除它。
在清婉院，他望著阿婉心生歉意。
阿婉容許別人靠近，卻不允許他靠近半步。
真的讓他好難過。
“阿婉，我……”
他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對不起你。
真的真的對不起你。
他好想說出這些話，可他猶豫了，轉口說了句我等你痊愈。
雖然他有錯，但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阿婉啊。
那群能人也算有用，僅一夜之間，阿婉就恢復了神智。
只不過，阿婉卻登上了護城墻。
清醒的阿婉還是在逃避他。
他真的好怕。
好怕再次失去阿婉。
他不顧尊嚴的祈求著，祈求阿婉能夠活下來。
那一刻，他真的想拋下所有，就算不能和阿婉在一起，只要阿婉能夠活著，那便足矣。
可是阿婉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
阿婉一躍而下，在他的眼前開出一朵血色之花。
他的阿婉永遠長眠。
他將阿婉葬入了季家祖墳，和季青臨葬在了一起。
也許他真的錯了。
錯得離譜。
他的阿婉愛上了別人，就算那個人死去，阿婉也不會再接納他。
也對，站在阿婉的角度，是他辜負了真心，是他將阿婉親手推開。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
他整日忙碌，借此麻痹自己。
諾貴妃來了好幾次，都被他拒之門外。
他實在是沒心思再見任何人。
諾貴妃讓人給他帶句話，說是關于阿婉的，前提是她要當面說。
關于阿婉的？
他宣見了諾貴妃，諾貴妃卻提前請了旨意，說讓他不準遷怒于她，且保證她的身份地位。
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他沒想到這么令人……
諷刺。
她說，阿婉腹中流產的孩子月份和阿婉下嫁的日子對不上。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是他的。
他因為嫉妒，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孩子……
他突然想起來，先皇讓他許下的誓言。
.
“我，孟津，今日以曲小婉性命發誓。”
“若我孟津迎娶曲小婉，曲小婉將慘遭橫死。”
“若我孟津迎娶曲小婉，我將親手弒子。”
“如有違誓，我孟津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簡直可笑。
這和阿婉有什么關系？！
誓言是他許諾的，又不是阿婉。
誓言是先皇逼著他許諾的，又不是他的真意。
蒼天當真無眼！
他現在也當真是生不如死。
諾貴妃像是得逞那般，竟看著他失笑。
“陛下也沒想到吧？”
“也難怪曲小婉拒絕陛下您，陛下愛的到底是她，還是您自己呢？”
“季青臨對曲小婉、對您，也算仁至義盡，最后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到底是可悲啊！”
可悲嗎？
他、阿婉、季青臨，包括陳諾，他們誰又不可悲呢？
他的內心一片荒涼，仿佛回到了當年母妃在花椒殿病逝的那天。
說起來，那日來的能人道士中，有一個人頗為眼熟。
像極了當年來為母親延命的魔王的孩子。
但是，他記得那魔王之子身體孱弱，看起來病懨懨的，像是沒幾年活頭。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他的阿婉被他逼死了，他的孩子也被他害死了。
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偏執的他早該放手，學會放下，于人于己都是最好的結局。
事已至此，活在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