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微微亮,楚昀梳洗完畢,準備到府衙交差。
至于那只妖物,也只是被困住,尚未誅除,為的就是讓眾人給做個證。
做好事嘛,就要高調些,要不然誰都不知道,這不是白做了!
聽聞是午陽觀的小道士來了,王知府放下手頭公事,急忙讓人將他請了進去。
“小道拜見知府大人。”
“無須多禮,小道士,你不去捉妖,來府衙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幫忙?”王知府時刻掛念著命案的事情,見他來,還以為是有事相求。
“大人誤會了,幸不辱命,那妖物已經為小道所擒,以后再不會害人。”
“哦……恩?”
王知府怔在那里,手禁不住抖了起來:“你是說……妖物被捉住了?”
楚昀點了點頭。
王知府萬萬沒想到,這個小道士的效率如此之高,猶豫了片刻,道:“你不是在同本府說笑吧?”
心中猜疑不定。
楚昀知他會有這般反應,淡笑道:“大人可是要看上一眼?”
“看?”
難道那妖物就在此地?連衙役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始議論起來。
“你是說……你把它活捉了?”
楚昀點了點頭。
王知府頓時又驚又喜:“快,讓本府看上一看。”
楚昀走到院中,身后呼啦跟著一群人,各個神情亢奮,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妖物的模樣。
一個衙役湊到王知府耳邊說了句話,王知府揮了揮手,道:“快去快去!”
沒一會,只見整個府衙的公人幾乎都圍了過來,似乎都想見識一回。
就連今日歇班的趙大元,正在和媳婦做晨練,在聽衙役兄弟前來報信后,得知小道士捉了妖物已經到了府衙,當即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提起褲子就趕了過去。
他媳婦追在后面罵罵咧咧,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妖物比自己還有吸引力。
楚昀
而籠子中,正有一團漆黑如泥的東西,趴在那一動不動。
“這……”
王知府與李通判等人面面相覷,道:“這就是那妖物?”
楚昀點了點頭,眾人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
似乎生人氣息接近,那黑色泥土猛地扭動起來,化作惡鬼模樣,露出丑陋面孔,頓時嚇得眾人驚散開來,甚至有幾名衙役后退時踩到同伴,跌倒一片。
眾人看的一陣驚奇,那妖物愈發狂暴起來。
便在此時,楚昀手中甩出一張靈符,頃刻間,那妖物便轟地一聲燃燒起來,火光沖天,發出一陣陣刺鼻的腥臭味。
直至火焰熄滅,場中已經空無一物。
而眾人還沉浸在先前的驚駭中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回過神來時,早已不見了楚昀的身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王知府怔怔地看著堂外良久,道:“高人!這是高人吶!快,馬上在城中張貼告示,昭告百姓!”
裝了杯就跑的楚大師,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午陽觀。
此時馨兒丫頭剛洗完衣物,正在晾曬。
楚昀踏步進來,同她打了聲招呼
那丫頭聽到楚昀的聲音,忙嬌呼一聲,將拿著東西的手背在身后,滿臉羞紅地看向他,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哥哥,你回來啦……”
楚昀看著她古怪模樣好奇道:“你這是怎么了?臉這么紅,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對,沒聽說過妖精怎么生病的……
目光瞥到小姑娘背在身后的小手,心中不免起疑。
“你背后藏得什么?”
“沒、沒什么……”
可臉上分明寫滿了有什么。
楚昀見她嬌俏模樣,忍不住想逗逗她,佯裝不悅地道:“這么遮遮掩掩,不會是做了什么壞事吧?拿出來給我看看。”
“才不是呢。”馨兒羞赧地回一聲,臉又紅了幾分,“是人家……洗的貼身衣物來著……”
一邊說著一邊真的將木盆遞了過去。
楚昀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急忙避過頭去,尷尬地笑了兩聲。
“額……逗你玩呢,呵呵,那什么,你繼續,我先回房。”
才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叮囑了一句:“對了,曬完衣物來房間找我,我給你看個寶貝。”
馨兒臉色一呆,哥哥喊我去他房間,還要給我看個寶貝?
她總覺得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楚昀到底要做什么,小姑娘心情忐忑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門前,緊張地向內張望了一眼,吸了口氣,才低著頭走了進去。
絲毫沒有因為“寶貝”兩個字感到欣喜。
楚昀沖她招了招手:“來,坐這。”
說著,伸出手,只見一顆漆黑的藥丸正躺在手心。
馨兒小臉一呆,茫然地看向楚昀。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黑色藥丸中攜帶的一股淡淡妖氣。
“這是……”
“這是昨日里捉來的那妖物的遺丹,給你了。”
遺丹,是妖物死后會遺留的殘存結晶,大小和功效也都各不相同。
楚昀手中的這枚,是他焚化那妖物時得來的,只不過用了些障眼法,避過眾人耳目。
妖的修煉方式有很多,那些老實本分的,就靠自己一點點的修煉,有些運氣好的,能得到個什么仙草靈芝,就修煉的快一些。
還有的妖物,直接就對其他妖物或者活人下手,也算是抄近道,當然,抄近道的風險比較大,就比如死在楚昀手中的這一只。
而它辛苦修煉來的妖力自然都便宜了楚昀。
馨兒看著遺丹,又偷瞧了楚昀一眼,有些不敢確定楚昀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畢竟自己可是妖精啊,他怎么會舍得給自己……
“收下吧。”楚昀輕聲道。
小姑娘伸出有點圓潤的手指,將遺丹攥在手中,眼睛就紅了起來。
“哥哥,你真好……”
這就感動了嗎?
楚昀看著眼眶蘊著淚珠的小姑娘,哭笑不得。
“好好修煉,長點本事,以后也能多為咱們道觀出些力,想必過幾日咱們道觀就熱鬧了,你可要好好表現。”
“恩!哥哥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人家!”
“不錯,孺子可教,對了,過會先幫我把衣物也洗了。”
楚昀贊許地點了點頭,對她委以重任,絲毫沒有壓榨童工的愧疚感。
而被壓榨的小丫頭則更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覺悟,抹了抹開心的淚水,志氣滿滿地道:“放心吧哥哥,這種小事包在人家身上了!”
隨后美汁汁地收起了遺丹。
“可是,哥哥,咱們這個破道觀……真的會有人來上香么?”
楚昀瞪了她一眼:“這話說的,過兩天就讓你看看本道長在這臨安城的名望!讓你知道什么叫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小姑娘滿眼的星星,盡是崇拜之情。
辦完這事,楚昀又想起還放在午陽觀的李二郎的尸首。
這尸首自然是要交還給李大郎帶回去安葬了,只不過……那日官府給李大郎的銀子,必須得吐出來。
否則當初楚昀怎么會這么積極地為他開口向官府要銀子補償,早就想好了套路。
畢竟為他兄弟了血海深仇,給點酬勞,這過分嗎?
…………
五日后。
前院大殿上,一身道袍的俊朗小道長正坐在蒲團之上閉目養神,一旁是面容可愛,明眸皓齒的丫頭。
小丫頭瞄了他一眼,見他神情肅穆,張了張口,沒有說話,很快又低下頭去。
楚昀并未睜眼,卻仿佛將她神情盡收眼底一般,道:“怎么?有話直說。”
“那個……哥哥呀,咱們的糧食昨天就吃完了呢……”
“恩,我知道。”
“人家肚子好餓……”
“恩,我知道。”
“哦……”
小丫頭癟了癟嘴,眨了兩下眼睛,又問道:“哥哥呀,你不餓么?”
“修行之人,朝飲晨露暮餐晚風,綿綿集天地之靈氣,莽莽納日月之精華,又豈會在意兩頓……”楚昀仙氣飄然地講著。
直到肚子很合適宜地響起一陣“咕嚕”聲音,讓他閉上了嘴。
整整五日,想象中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并沒有出現,別說人影,甚至連只鳥影都沒有,午陽觀清冷如往日。
甚至連白毛鼠都餓跑了,進城自行找吃食。
楚昀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不解,莫不是那日自己裝杯裝的太過頭,把知府給驚傻了,所以忘了自己的事?
要不然怎么一個上山的香客都沒看到。
前兩日倒是從李大郎手中討回了銀兩,可為了裝點門面,都用來找工匠修葺道觀了,如今兜里比肚里還空,以至于飯錢都成了問題。
“再這么等下去,人家要餓傻了呀……”小丫頭托著香腮發愁道。
偷偷瞄了一眼楚昀,她悄聲問道:“要不……人家把小白喊來,讓它下山去偷些包子來?城中有家包子鋪,肉包子可香了呢!”
楚昀冷著臉斥責道:“不行!”
小丫頭的嘴又癟了下去。
楚昀語重心長道:“以往的事,我不過問,但是從今往后,不許再行那偷搶之事明白么?”
“哦……”丫頭乖巧地應了一聲。”
楚昀語重心長地說教道:“我等為人在世,行得正坐得端,要憑本事吃飯!”
“可是哥哥……小白它不是人啊,而且,那包子也確實是它憑本事偷來的呢。”
“……”
楚昀忽然覺得她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再說……憑哥哥的本事,咱們都已經餓了兩頓了。”
楚昀再次遭到暴擊!
良久,他站起身來,一臉堅定。
看來,自己再不出手,威信就要大打折扣了!
“事到如今,不能再坐以待斃,本道長決定,從今日起,我要下山去賣……”
“呀!哥哥,你要去賣身了么?使不得使不得!其實人家餓上一頓兩頓也沒事的……”
“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楚昀敲了她小腦袋一下。
“去賣靈符!小小年紀滿腦子亂七八糟的事情,哪有男子賣身的。”
小丫頭紅著臉吐了吐舌頭,嘴上辯駁道:“怎么沒有,小白鼠就說它去那妓館偷銀子時,就看到好多個兔兒爺呢。”
“嗯?還有這種事?!”
楚昀微微動容。
這么說……好像也是條門路……
呸!福生無量天尊,祖師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