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國中心街道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一位背著胡琴的老漢帶著一位穿著華貴的胖子,繞過巷子走到一處寂靜的宅院。
那胖子穿著虎皮夾襖,一只耳朵上還戴著足金耳環(huán),腰間還掛著一塊玉玨,眼尖的人一眼認(rèn)得出來,這胖子就是京都有名的皮貨商陸飛鴻。
陸老板擰著眉毛,站在宅院門口,有些不敢置信的問說書人王老頭:“你說的地方真的是這里?王老頭,你該不是蒙我吧?”
王老漢把胡琴往背上一丟,不樂意的嘟囔著:“老朽在這京都混了這么多年,你可曾聽說過我騙人?哼,是你有煩心事,我跟你說這京都來了一位神算高人,可替你解憂。”
陸老板半信半疑,“可這里是遠近聞名的鬼宅,你說的那位高人住在這里?”
王老漢不服氣道:“什么鬼宅?里面的臟東西早就被高人趕走了,如今人家平平安安的住在里面,也就高人可以做到。”
“這高人雖然年歲不大,但通天地知鬼神之能,但凡算卦沒有不準(zhǔn)的,而且一天只算三卦,不準(zhǔn)分文不取。若不是我和這位高人有過一面之緣,我才懶得把你引薦給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進不進去隨便你吧。”
王老頭這一說,把陸老板反而說得心動了。
敲敲宅院的門,有一個年輕的小廝從里面開門。
王老漢說:“我找你家主子算卦。”
小廝一臉不樂意的神情,把兩人引進房內(nèi)。
經(jīng)過干凈的院子,彎過一條長廊,在一間書房前面停下來。
那小廝稟報道:“主子,有人找你算卦。”
“叫他們進來吧。”
王老頭和陸飛鴻這才走進書房,看到書房里面坐著一位清秀的少年。
“公子,這位陸老板想找你算一卦。”
慕容玉軒抬頭看了陸飛鴻一眼,就見這人的頭頂浮現(xiàn)著一行行的小字:
【這個毛頭小子是神算?這王老頭是來蒙我吧?】
【哼,我就在這里問幾句,要是說得不準(zhǔn),立馬離開這鬼地方,到別的地方找那玉扳指的下落。】
看過那幾行字,慕容玉軒心照不宣的問道:“這位陸老板,你到我這里來,是想問一件東西的下落吧?”
陸飛鴻心中“咯噔”一下,頭頂上方又冒出一行字。
【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難道是王老頭告訴他的?】
【不對呀,我害怕其他人發(fā)現(xiàn)這事,對誰也沒有說呀,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難不成這乳嗅未干的小子居然真的有通天之能?】
陸老板盯著慕容玉軒,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玉軒卻故作高深的神秘一笑,“呵呵,我不但知道你府上丟了東西,還知道那是一件價值連城的扳指。”
這時候,陸老板看慕容玉軒的眼神就不對了,神情由最初的輕蔑變成驚恐,甚至有一絲緊張。
“這位公子,不,神算先生,如果你能夠替我找到那玉扳指,陸某愿意送上五十兩,不,一百兩白銀當(dāng)作謝禮!”陸飛鴻充滿期待的問道。
慕容玉軒又露出招牌式的純真笑容,那笑容人畜無害,仿佛眼前的少年是未曾蒙塵的璞玉,溫潤淳樸又充滿佛性。
“我替人算卦,一般只看緣分,與金銀無關(guān)。在我告訴你答案之前,你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
“先生請問,我一定知無不言。”陸飛鴻現(xiàn)在屬于病急亂投醫(yī),一心想找到丟失的玉扳指,對慕容玉軒的態(tài)度殷勤許多,也誠懇許多。
“你這玉扳指是什么時候丟的?怎么丟的?那玉扳指長什么樣?發(fā)現(xiàn)玉扳指丟了,你為什么不立即報案?”
“三天前,我在府上宴請了一位來自漣國的朋友。我這朋友是珠寶商,他進了一批貴重的玉器,想暫存在我這里。我平素和這朋友關(guān)系不錯,便答應(yīng)替他暫時保管這些玉器,其中就有這枚玉扳指。”
“玉扳指全身如凝脂般透亮,扳指內(nèi)側(cè)有一點兒翠綠,聽我朋友說,這玉扳指是所有玉器里面最值錢的,說它價值萬金都綽綽有余。偏偏昨天我有事出門,回來之后便發(fā)現(xiàn)玉扳指不見了。我擔(dān)心我那朋友會怪罪我,便不敢報官,而且把家中仔仔細細翻了一遍,依舊是一無所獲。”
慕容玉軒想一想,對陸飛鴻說:“你那朋友在哪里?能否帶我來見見,在我見到他之前,你暫時不要告訴他真相。”
“這……好吧。”
沒過多久,陸飛鴻把住在客棧里的朋友帶過來。
火克吐魯魯是來自漣國的商人,卻精通幾國的文字,他對來這里十分的不滿,朝陸飛鴻抱怨著:“飛鴻,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我明明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火克吐魯魯先生,先不要著急嘛。您的朋友陸飛鴻遇上了麻煩事,想要你幫幫他,你只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就可以走了。”
慕容玉軒很肯定的把這個人拖住,因為他見到這個人的頭頂赫然的寫著一行字:【這家伙把我?guī)砀墒裁矗吭摬皇悄羌虑閿÷读税桑俊?/p>
“火克吐魯魯先生,你放在陸老板家里的那枚玉扳指很值錢嗎?”
“當(dāng)然。那是我家的祖?zhèn)髦铮坏饺f不得己的時候絕對不會拿出來賣。在我的心目中,那枚玉扳指價值連城。”火克吐魯魯嘴上應(yīng)道。
【呵呵,我是不會告訴任何人,那玉扳指只是一件高級的仿品,拿到首飾店或是當(dāng)鋪里面變賣,不超過五兩銀子。】
“火克吐魯魯先生,既然這東西那么值錢,你為什么要叫陸老板幫你看管?”
【因為他蠢,好騙呀。】這才是那位狡詐的珠寶商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是,他嘴里卻說:“我住在客棧里面,帶著這些價值不菲的珠寶玉器有很大的風(fēng)險,這才暫且保存在飛鴻那里。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
“那這枚玉扳指現(xiàn)在在哪里呢?”慕容玉軒拋出來他最想知道,也是其他人最想知道的問題。
【呵呵,為了讓我的計劃得逞,當(dāng)然是放在我自己的身上,要不然怎么騙那個傻瓜?】
慕容玉軒聽到這里,臉微微沉下來。
雖然他沒少見過那些兩面三刀、狼心狗肺的騙子,但當(dāng)他得知這個漣國人的伎倆,還是不小心被惡心到了。
火克吐魯魯一幅疑惑不解的樣子,攤一攤手,反問道:“你這個問題怎么問我?我早就說過,我的珠寶都放在陸老板那里寄存著。”
真相終于大白,慕容玉軒也在心里面微微嘆氣,為什么這個世間就沒有真正的友誼。
“陸老板,我知道那枚玉扳指的下落,但是我要一錠黃金當(dāng)作酬勞。酬勞你可以等東西找到后再給我,如果我算的不準(zhǔn),你可以分文不給。陸老板,你還愿意在我這里算一卦嗎?”
“算,當(dāng)然算。”
陸飛鴻覺得,能夠找到朋友價值連城的玉扳指,就算花費一錠黃金也不算什么。
“好,那你抽一卦吧。”
慕容玉軒遞給陸飛鴻一個卦筒,陸飛鴻很虔誠的搖晃著那個卦筒。
一旁看著的火克吐魯魯朝兩人拋了一個白眼:
【哼,兩個傻瓜!】
【誰也不會知道,我把那枚扳指放在鼠皮襖的夾層之中。】
【等會兒我就問陸飛鴻要回那個扳指,他拿不出來,我就靠到他傾家蕩產(chǎn)!】
慕容玉軒不動聲色的接過陸飛鴻抽出的那根簽,裝模裝樣的盯著那根簽瞅瞅,像是真的在推演著什么。
沒過多久,慕容玉軒又露出純真無害的笑容,沒有對陸飛鴻說什么,卻先對另一邊的火克吐魯魯問道:“火克吐魯魯先生,可不可以把你的那件鼠皮襖借我看一眼。”
火克吐魯魯馬上臉一白,緊張的問道:“為什么?”
慕容玉軒扭過頭又對陸飛鴻說:“你要找的玉扳指,就在他身上鼠皮襖的夾層里面。”
“你胡說!”火克吐魯魯?shù)哪槤q得通紅,同時心里面緊張到了極點。
【他怎么知道這些?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難不成這個臭小子真的有通天之能?】
眾人都為之一驚,沒有人相信陸老板搜遍整幢宅院都找不到的玉扳指,居然就在原主本人身上。
“哼,我是不是胡說,你脫下皮襖一驗便知。如果我說錯了,你大可以事后把我?guī)У礁茫嫖乙粋€誣陷之罪。但如果我說中了,麻煩你把那枚玉扳指還給陸老板,要知道他因為你的那枚假的玉扳指可是夜不能寐呀。”
聽到這席話,最吃驚的莫過于陸飛鴻:“公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宮大人,還不動手?”慕容玉軒給一旁只顧著看熱鬧的宮安陽使了一個眼色。
宮安陽正忙著吃瓜看戲,看到慕容玉軒的眼神,便心領(lǐng)神會的一把抓住火克吐魯魯,用力一扯,便把那件鼠皮襖給扯下來。
可是,火克吐魯魯見事情快要敗露,怎么會甘心。
他奮不顧身的和宮安陽繼續(xù)撕扯著,用力撕開皮襖的隔層,想要摸出那枚玉扳指,然后咽進肚中,這樣就死無對證,可以空口白牙的抵賴。
可是,宮安陽是一個武夫,力氣本來就比他大,動作也比他迅猛許多,在他摸到那枚玉扳指的同時,一只手就抓住火克吐魯魯?shù)氖郑话咽謸屵^那枚玉扳指。
當(dāng)陸飛鴻看到那枚玉扳指的時候,簡直目瞪口呆。
因為氣憤,陸飛鴻的身體微微在發(fā)抖,他接過那枚扳指,確信這枚扳指真的是好友放在自己那里寄存的那枚。
他的眼中劃過悲傷和疑惑的神情,不解的問慕容玉軒:“他為何要這樣做?”
“這還用問嗎?當(dāng)然是想騙你了,他先是說這枚玉扳指價值連城,然后寄存在你這里,趁你不備又偷出來,等你焦急萬分找不到之后,再問你要回那枚扳指,到時候就可以趁機訛?zāi)阋还P銀子。”
“真是如此?”陸飛鴻轉(zhuǎn)過頭來問曾經(jīng)的好友。
火克吐魯魯卻死鴨子嘴硬,“不,陸兄,別聽他胡說!我們可是多年的好友,我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哼,死到臨頭還要抵賴!你這個騙子,如果還不肯說實話,那么現(xiàn)在就隨我去衙門,同衙門里面老爺去說個清楚吧。”
火克吐魯魯聽到這里,頓時臉一白,馬上說:“我說,我說,是我干的!那些寄存在他那里的玉器,統(tǒng)統(tǒng)都是假的。”
“什么?你這奸商,我把你當(dāng)朋友,你卻把我當(dāng)傻子!”暴怒的陸飛鴻沖到火克吐魯魯面前,朝對方狠狠的揍一拳。
還朝對方的臉上重重的吐一口唾沫,“呸,你這腌臜貨色!以后別想在楚燕國呆下去,老子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快滾吧!”
火克吐魯魯捂著受傷的臉,踉踉蹌蹌的狼狽跑出去。
原本陸飛鴻還因為這件事情而焦急萬分,沒想到被王老頭帶到這鬼宅內(nèi),一下子就解決他頭疼的事情,還識破了一個處心積慮的騙子,也算是因禍得福。
所以,對于慕容玉軒,陸飛鴻是心存感激的。
“這位神算公子,多謝你今天幫我指點迷津,要不然我就得被這可惡的騙子給騙了。公子神機妙算,機智過人,讓陸某佩服佩服。”陸飛鴻一頓彩虹屁吹得很是到位。
“嘿嘿嘿,你不用謝我,只需要把那一錠黃金送到我府上就可以了。”慕容玉軒實話實說,他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錢,最想的也是錢,其他什么贊美之類的,對他而言全是虛的。
【想不到這神算公子年紀(jì)輕輕,卻是一個財迷。】
陸飛鴻尷尬一笑,朝慕容玉軒拱拱手:“公子放心,待我回家之后,一定把酬金送過來。”
“好,我等你哦。”
陸飛鴻的臉皮抽了抽,走出慕容玉軒的宅子。
陸飛鴻一走,王老頭就過來領(lǐng)功:“哈哈,恭喜公子頭一回算卦,就旗開得勝,賺個盆滿缽滿!怎么樣,老朽還派得上用場吧?我早就說過,這楚燕的京都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這一錠黃金,我也有一份吧?”
一錠黃金,相當(dāng)于兩百多兩白銀,還真的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難怪王老頭會眼紅。
花生有些不服氣,“哼,你再厲害,還不是靠我家公子神機妙算!”
慕容玉軒倒是心態(tài)平常:“老先生幫我介紹生意,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下回還有這樣的生意,還可以給我?guī)н^來。”
“老規(guī)矩,一天三卦。”
說完,慕容玉軒丟了一兩銀子給說書人。
王老漢見到銀子,立刻眉開眼笑的說:“一言為定!”
陸飛鴻倒是一個言而有信之人,回去之后沒多久,就派人送來了一錠黃金。
從那之后,鬼宅里面有一位神算公子的傳聞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傳遍楚燕都城的街頭巷尾。
借著能夠探聽心聲這個能力,慕容玉軒倒是輕輕松松的做起算卦的生意。
算卦也和現(xiàn)代的心理學(xué)差不多,大多數(shù)人求卦都是因為欲求不滿,生活中越是沒有什么,越想去算命求什么。
沒有成親的想成親,沒有子嗣的想生兒子,人生多半如此。
慕容玉軒會先問問這些人一些問題,然后結(jié)合他們的實際情況來算卦。
有些人想求子,看他年紀(jì)不輕,只能讓他斷了這條心思,抱養(yǎng)一個也可以;
有人問前途,看他身體強健,建議他去從軍;
還有人問姻緣,見她長得太丑,卻厭倦仰慕他的表親,喜歡城中的貴公子,那還是建議她珍惜眼前人。
因為慕容玉軒先洞悉他們心中的想法,給出一些合理的建議,反而讓這些人相信。
漸漸的,鬼宅有一位靈驗的神算先生,這件事情便傳開了。
……
耶律英杰和耶律英雄從馬場回來,躺在寢宮的貴妃椅上,一個個都精神疲憊。
“唉,累死我了。阿姐這幾天天天讓我們練騎射,把我骨頭都快練斷了!”
“可不是嘛,這么多天都沒管那個質(zhì)子,也不知道那個從大興來的廢物現(xiàn)在究竟怎樣?”耶律英杰把慕容玉軒當(dāng)作自己消遣的玩具,叫來下人打聽一下慕容玉軒的事情。
當(dāng)聽到下人說起鬼宅和慕容玉軒的近況時,耶律英杰氣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什么?那個廢物還成了神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