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間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到家中，今天晚上是崔制片的助理小趙招待的他。

他們去了一間很高檔的西餐廳，聽說席間喝的酸不拉幾的酒，一瓶就要好幾萬呢。

當然，除了吃飯之外，小趙還給了他一個厚厚的信封，他不著痕跡的捏了捏厚度，里面起碼有三萬塊。

對于趙助理傳達的意思，陳間已經心領神會了，眼看著時間還有一會兒，他洗了個澡，清醒了一下。

這個劇評文章雖然肯定是要罵的，但也要言之有物才行，否則讀者怎么會引起共鳴呢？

不過，深夜檔的節目一直以來都是粗制濫造的，那些什么恐怖片他看了都想笑。

演員臉上的血也太假了，弄點番茄醬就說是血，誰的血那么稠？還有各種尷尬的臺詞和演技，可以說這會兒的深夜檔節目，就是爛片大集合。

制片就是糊弄事兒的，編劇怕不是吃了翔才寫出這么臭的本子，從導演到道具沒有一樣讓人滿意的。

總之只要這么罵，保證觀眾感同身受，清一水的都是贊同，陳間對這點套路拿捏得可是很到位的。

洗澡之后，陳間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他沒打算全都看完，只要看個開頭就行了，

趙助理跟跟他說，這個《深夜食堂》的整體預算才五十萬，他聽完都驚了，五十萬預算能拍出什么東西來？

他記得上一次被他罵的狗血臨頭的夜間檔節目，預算是整整五百萬，還不是一樣拍的一團稀爛。

所以這次的任務簡直不要太簡單，陳間又想到了那厚厚的信封，不由得再次感嘆，崔制片出手就是大方。

一部平淡的夜間檔節目結束后，照例插播了幾段廣告，然后就到了《深夜食堂》的時間。

霓虹閃爍的車流，片頭曲響起。

陳間冷笑一聲，在紙上記錄著：片頭嘩眾取寵，不知所謂，片頭曲唱的什么東西，難聽的要死。

然后，大排檔老板的旁白開始出現，“午夜12點，報時鐘響起，城市的一隅，屬于一家大排檔的時間開始了……”

陳間繼續在紙上記錄著：布景不……嗯？等等……

看著電視上熟悉的大排檔布景，讓陳間的書寫頓了頓，他家從前就是賣車仔面的，對于大排檔他再熟悉不過了。

此時電視里的大排檔布景可以說細節做的非常好，一個平移鏡頭推過去，陳間甚至在小推車上看到了掛在上邊的油漬。

接著是人們陸續來到大排檔，點著各自喜歡的食物，似乎在這深夜時分才能將一天的疲憊歇下些許。

老乞丐的出現打破了這一絲平靜，陳間不自覺的就跟著帶入了劇情……

咦，這個秘制豬扒看著好像很不錯的樣子，說起來晚上的西餐味道確實不錯，但是量真的太少了，不知不覺的陳間都有些餓了。

可是家里沒準備什么吃食，陳間只能灌了一大杯涼白開。

二十分鐘的劇情很快就結束了，兩集中間并沒有插播廣告，馬上就開始了下一集，陳間便又按耐下想吃夜宵的想法，繼續看著這部《深夜食堂》。

等到陳間感覺肚子真的非常餓的時候，時間已經將近兩點了，《深夜食堂》今天要播放的兩集已經全都放完了，此時電視屏幕上滾動著《深夜食堂》幕后工作人員的名單。

看著屏幕，陳間不禁陷入了沉思。

奇怪，剛才不知不覺就被劇情吸引了，然后就這么看了起來，甚至連劇評需要的素材都沒記錄。

以這部劇目前表現出來的水平看，就算是放在夜間檔也是大有可為，這一刻陳間似乎明白崔制片為什么要花大價錢讓他來罵這部劇了。

只是……陳間現在有些猶豫，如果《深夜食堂》真的拍得很爛，他是不介意好好罵一罵的，但現在看起來這部劇故事溫馨、劇情流暢，每個演員都演技在線，樸素中透出的是濃濃的代入感。

有些難辦了。

陳間很糾結。

從國中畢業之后，陳間也是有一番抱負的，只是生活將他磨平了棱角，讓他不得不去附和類似崔制片這樣的人。

沒辦法，他也要生活下去啊。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香江時報工作，但是人家要求專業的記者和編輯，他只能算是半路出家，篩選簡歷那關都過不去，更不用說他現在寫了這么多八卦新聞，以及那些惡毒的劇評文章，偶爾想起來陳間的心頭還會閃過一絲羞愧的感覺。

咕嚕……

陳間的肚子叫了起來，似乎是在提醒他晚上的西餐已經全都消化完了，它現在需要食物。

嘆了口氣的陳間起身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去大排檔叫點吃的。

……

麗都電視臺附樓。

聶夢寒在兩集《深夜食堂》播完之后，就直接去了數據部。

從前年開始機頂盒大規模走入千家萬戶，麗都電視臺就根據機頂盒優化了收視率的統計方式，現在基本上在電視劇播放之后半小時內就可以德出某個節目的大致收視結果。

這會兒已經夜里兩點半了，屋里的幾個人全都大眼瞪小眼，但是誰也沒說話。

劉導拿出火機想點跟煙，卻怎么也打不著火，屋子里只能聽見連續不停的“嚓……嚓……嚓……”的聲音。

直到走廊里傳來了急促的高跟鞋的聲音，副導演吳洪剛趕緊跑到門口張望，然后對著屋里說：“聶制片回來了。”

劉導索性將打火機扔到卓讓，然后吐掉了嘴里的煙。

聶夢寒氣喘吁吁扶著門框，另一只手捏著一張打印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就連商陸也不例外。

深深吸了一口氣的聶夢寒，高聲說道：“最高收視率4.9%！”

商陸聽到這個數字不由得松了口氣，但馬上又覺得這個收視率太低了些，要知道《深夜食堂》在當年播出的時候第一、二集的收視率可是有7%呢，而且那還是在互聯網興起之后分掉了電視臺大部分收看份額的情況下。

這個年代沒有互聯網，商陸本來以為怎么也能有10%呢。

深夜檔果然是不好干啊。

辦公室里其他人可不向商陸想的這么多，他們一聽4.9%的收視率，都起身開始鼓掌、歡呼。

4.9%這個收視率若是放在其他時間段，那絕對是撲的不要不要的了，但是深夜檔平均收視率都還到不了3%，他們這個4.9%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接著聶夢寒將詳細的數字公布了出來，“分時平均收視率是2.81%，分時最高收視率是4.9%，收視最高份額32.4%。我們成功了！！！

聶夢寒因為興奮，臉頰上都蒙了一層紅暈，看著頗有些冷面芙蓉花的味道。

“大家都辛苦了。”聶夢寒鄭重其事的跟在場的人道謝，然后又說道：“這個點兒大家都餓了吧？我做東，咱們去宵夜一下，怎么樣？”

“好啊，好啊。”執行導演梁向東第一個贊同，“電視臺后頭那條路上，有家大排檔的味道不錯，我跟老板也很熟，去那兒怎么樣？”

商陸也跟著笑道：“宵夜選大排檔？夠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