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依舊是林紅英帶路,依舊是湖中小筑,不過此刻站在寧誠面前的林勁松卻已沒了寫字的興致。
“稷下社國運之子。”
林勁松上下審視著寧誠:“之前沒認出來,還真是怠慢了。”
寧誠淡然一笑:“現在認識也不晚。”
看他這副從容不迫的姿態,林勁松眼神深處不由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怒意,哪怕有著稷下社核心儲備力量的身份光環,但在他眼中,寧誠依舊遠沒有與他平起平坐的資格。
若只是官面上的裝裝樣子,他很樂意放低姿態。
可像現在這樣挑明身份之后,識相的人就應該自覺分出強弱尊卑了,至少此刻的寧誠在他看來,不夠識相。
不過,這一切終究沒有流露到面上。
林勁松微微挑眉道:“寧主簿來得這么快,倒是有點出乎林某的意料。”
這是實話。
雖然他已派人拿了寧誠遠在府城的父母,寧誠無論情不情愿,這一趟都必須來,可他如今這張底牌都沒打出來呢,寧誠就已自覺乖乖過來了,這讓他頗有些無措。
寧誠父母的事還說不說?
主動提出來吧,感覺有點破壞氣氛,憋著不說吧,又總覺著有點不太得勁。
寧誠卻是笑道:“我可是個識相的人,既然林家主給臉,我肯定得兜著,不然下不來臺就不好看了。”
“……”
以林勁松的閱歷,愣是沒聽出來這句話的好賴,不過寧誠這個順從的態度,倒是讓他心安了幾分。
接下來的事情如果沒有寧誠配合,他林家這一關,還真不太好過。
殊不知從見面的第一刻開始,寧誠的天子望氣就沒停過,一直在推演勝率。
相比起上次一水的0%,這次明顯好了不少,至少實現了零的突破,可是依舊不容樂觀。
36%……36%……36%……
這是天子望氣推演出來的最終勝率。
誠然這個勝率本身并不能代表任何東西,甚至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充其量只是根據現有已知情報給出的一種沙盤推演。
雖然因為天子望氣天然不受蒙蔽的特殊性,只要近距離接觸目標,很多細節情報即便寧誠本人沒有意識到,它也會自發捕捉并計入推演。
這在很大程度上,確實確保了推演結果的可靠性。
之前的屢次戰斗就已證明了這一點。
但這并不代表它就真的一定可靠,一旦對方身上藏有不可探測的強大底牌,那就必然會極大影響推演勝率,從100%瞬間清零都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穩妥起見,對于推演勝率必須打個折扣,換而言之真要動起手來,寧誠很可能連三成的勝率都無法保證。
不過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可比伊崎瞬那個七品雙路徑者強得多了!
這一點,其實已是遠遠出乎了寧誠的預料。
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認知當中,像林勁松這種再強,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地方的地頭蛇,單單層次就沒法跟伊崎瞬那種足以代表一國談判的人物相提并論。
寧誠既然能夠秒殺伊崎瞬,秒殺他一個林勁松自然更是綽綽有余。
剩下唯一的難題,無非是怎么控制住林家上下五千多口人罷了。
好在,寧誠誤判歸誤判,但謹慎使然還是沒有冒然采取行動,要不然此刻可就踢到鐵板上了。
林勁松當即開門見山:“我林家如今的處境,寧主簿也都看在眼里,不知可有良策教我?”
“就我這點水平怎么敢班門弄斧,林家主真要想問,不如請教一下知縣大人?”寧誠一臉謙虛。
“……”
林勁松當場被戳中肺管子,林家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雖說主因是秘密和談被曝光,但眼下形勢愈演愈烈,要說縣衙方面沒有推波助瀾,那絕對是扯淡。
無論怎么算,這背后都少不了林天輝的影子。
本該團結一心的手足兄弟,走到今天這一步,這是他少有的失策。
場面冷場了片刻,林勁松幽幽冒出一句:“我林家成了眾矢之的,繼續留在這里,必然影響到本地鄉親的生活,也會影響新陽縣安定團結的局面,所以為大局計,我打算舉族遷移,暫避風頭。”
寧誠愕然。
這是……想跑?
新陽縣是林家的根基所在,一旦離了新陽縣,很多東西都得重新從零開始,按照他和李容的推斷,不到山窮水盡林勁松絕不會走這一步。
畢竟這樣的基業,真不是想舍就能舍得掉的,別的不說,林家自己內部就得再來一次分裂。
林勁松竟真有這樣的魄力?
照這心性,該不會之前的情報信息有誤,這位其實是個梟雄路徑者吧?
林勁松繼續道:“不過有一個小小的問題,需要寧主簿幫忙解決。”
寧誠識相接茬:“什么問題?”
“我林家大房二房合在一起,足有三千六百多人,而現在外面被圍得水泄不通,別說所有人一起,就是想溜出去百八十人都難。”
林勁松緩緩將一杯茶推到寧誠面前:“我需要寧主簿替我林家清出一條撤離通道。”
寧誠無語:“林家主未免太高看我了,外面可圍著幾千號人呢,就我手底下那點人手,能守住縣衙不失就不錯了,砸進去根本連個水花都看不到。”
“這就要看寧主簿的能耐了。”
林勁松淡淡道:“外面人多是人多,可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但凡稍微弄出點動靜,比如鬧出幾條人命之類的,立馬就會作鳥獸散,寧主簿手下能人輩出,我相信你。”
說話的同時,一絲之前就已綁定在寧誠頭上的黑氣蠢蠢欲動,無形中影響著寧誠的心智。
身后林紅英則準備好了兩塊玉佩,這是從寧誠父母身上拿下來的貼身信物。
寧誠但凡說個不字,立馬就要亮牌。
結果,就在二人以為寧誠勢必會拒絕的時候,卻見這貨一臉誠懇的點了點頭:“了然,我這就去辦。”
眼看著寧誠手腳麻利的起身離去,林勁松破天荒捏著下巴,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我的話這么好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