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慶陽來說，這個周末算是廢了。

昨晚搞得一身狼狽，終于找出了問題，今天則要出去堵人，看看能不能有轉機。

預約肯定是約不上的，昨天就試過了，他必須到人家樓下去堵，好歹說上幾句話，探探態度。

要是這個周末拿不下來關鍵人物，下周總部一關注，這天就算捅破了！

必須盡可能的提前把問題解決好。

一大早，李慶陽就到了檢驗科張主任家的樓下。

昨晚就安排好的，吳藍星和吳敏江去堵采購中心李主任，他和張小明就來找檢驗科的張主任。

他們分別帶了李主任愛喝的茅臺，和張主任喜歡的陳年普洱，以便在合適的時候進行試探。

這些關鍵人物的住處、興趣愛好甚至社交圈子什么的，公司的CRM系統里面十分健全，公司長年累月花了很多精力收集存檔的，為的就是關鍵時刻全方位出擊。

投其所好，才好推動項目的進展，這些都是公關的基本技能。

張小明鉆進李慶陽寶馬X5的副駕，車頭正對李主任家的樓道出口，只要有人出來，他們就能看得清。

兩個人愁眉不展，死死的盯著那棟樓的出口，飯也沒顧得上吃，大熱天的，他倆隔一陣子就要發動汽車開會兒空調，在車里坐著盯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7點，就在兩人都以為張主任今天不會出門了，準備等到8點就回去明天再來的時候，他們終于看到，張主任穿著背心和拖鞋下樓了，旁邊的中年婦女是他的愛人，也是附屬醫院的醫生。

看打扮，他們應該是飯后出來散步，準備就在小區里面，隨便轉轉的。

李慶陽和張小明趕緊下車，李慶陽手里提著普洱，張小明小步快跑跟在后側，向著張主任的方向，快速跟了上去。

“主任，好巧啊，您住這兒啊？”

李慶陽在擦身超過張主任的一瞬間故作驚訝的回頭，立刻又滿面堆笑，熱情的跟張主任打招呼。

“羅爾李慶陽。我來看一個朋友，沒想到在這兒遇見您，您家住這兒？”

見張主任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李慶陽自報家門提醒一下，隨口編了個偶遇的借口。

“哦，李總啊，你好。你朋友也住這個小區？”

張主任尷尬的打了招呼，隨口一問。

“大學同學，沒想到跟您住一個小區，還真是巧了。”

兩個人邊走邊寒暄，幾句開場過后便沒了話題，場面多少有點冷。

張主任的愛人意識到那人找來可能是要談工作，這種事情她遇見過很多。便識趣的往邊上去，向著健身設施那邊幾步小跑，張小明討好的跟了過去，陪主任夫人扭腰尬聊、拉家常去了。

李慶陽見時機成熟，假裝突然想到了一般，吊著嗓子討好著，用極盡諂媚的語氣小心的問：

“對了主任，咱們科里的項目上周五突然停了，具體是什么原因呢？”

“醫院也沒個通知，我也是聽別人說才知道的，哎……通知你們沒有？到底什么情況？”

張主任雖然是做學術的，但能做到主任的位置上，絕不是運氣使然，自然也懂得江湖套路，知道什么時候說什么話，不該說的絕對不會透露。

他不但沒有透露半分信息，反倒問起了李向陽。

“也沒有正式的通知我們，但聽領導說，好像是有人質疑了采購的流程。”

他假裝無意說道“領導”，卻又不說哪個“領導”，這話就很值得玩味：他暗示張主任醫院有高層在支持他，這便是他做銷售的話術本領。

狐假虎威，往往后面的老虎只是照片，卻常常也還有人相信。

“流程方面的，是該設備科和采購中心把控，難怪沒有通知我們。”

他依然沒有任何態度，把問題指向醫院的其它部門。

“但是，最終產品好不好用，是不是符合醫院和科室的發展定位，這些都還是需要您來把關啊，后勤部門自己又不使用，也只有您多操心才行。”

李慶陽又把茅盾扯回科室，他需要張主任的堅決支持，不然成本貴上百分之十還多，羅爾這邊沒有勝算。

“科室當然希望更好的設備，但也要符合既定政策，都得按照流程進行。”

這倒是實話，前些年醫療行業有些亂象，國家加大了監督力度，很多污七糟八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現在提倡公開透明，一步一步審批，注重規范流程。

“設備和服務也只是一方面，像我們羅爾強大的專家網絡和學術支持，后勤部門是看不見的，決策時往往也不被重視。”

他又拋出了學術贊助和人脈網絡，一個專家能否在圈子里面獲得名氣，擴大影響，廠家的資源支持，往往也是一大助力。

他用利益進行誘惑，但說的也是實情，羅爾在學術方面的投入和實力，一直都是行業里面最強的。

“是啊，每個部門都有各自的職責。”

張主任沒有順著李慶陽的話聊下去，不置可否的終止了話題。

他知道，再深入，就會聊到更加敏感的話題，他不會順著李慶陽的話題跳進陷阱！

“還是要請主任多支持啊，我們也希望跟您有更深入的合作，用最好的產品和服務，助力咱們實驗室的檢測質量和效率的提升！”

不得已，李慶陽直接提出了需求。

作為一個富有經驗的老銷售，他懂得適時的向客戶提要求，盡管時機并不成熟，但也只能孤注一擲，冒險試試了。

“那當然好，哈哈……”

張主任打著哈哈，加快了些腳步。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表達任何態度，李慶陽不斷出招試探，他便使出乾坤大挪移，雙方你來我往，也并沒有談出個所以然來。

但李慶陽得出一個結論，張主任這里他搞不定！

看他不想聊下去的樣子，該說的也都說的差不多了，李慶陽順手遞上手里的茶葉，說難得這么巧遇見，朋友那邊下次再帶，茶葉給張主任嘗嘗鮮。

他拋出很多問題，對方都沒有回應，他得換個方式最后試探一下，看這個人還有沒有可能。

張主任敏感性十足，他客氣的拒絕了。李慶陽還要熱情的堅持，他便搬出組織紀律，那正氣凜然的樣子，讓李慶陽萬般沮喪，心如死灰。

看來，想從這里翻盤確實沒有希望了。

落寞的回到車上，窩進寶馬寬大的坐椅里，后背的腰托好像很硌人，他把靠背放倒到最低，無力地癱靠上去，目光渙散的望著天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一片被蟲啃掉了半邊的葉子，已經枯萎的沒了多少綠色，跌落在寬闊的全景天窗中央，重慶這悶熱的夏天沒有一絲涼風，那葉子死氣沉沉的落在那里，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