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的臉色一沉，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林亦然注意到，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無奈和落寞。
“哎……”
陳勇低嘆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包間的窗外。
外面便是長江，是詩圣杜甫寫下“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地方，幾年前，這里剛剛修建了漂亮的長江大橋，一橋通南北，舊貌換新顏。
夏日的傍晚天還沒黑盡，正是洪峰過境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的浪頭，拍打在長江大橋的橋墩上，后浪追著前浪涌，不停的拍打起一朵又一朵浪花。
陳勇盯著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臉上漸漸揚起希望，他微笑著轉(zhuǎn)過頭，對林亦然說：
“我們這里是小地方，醫(yī)院內(nèi)部的情況有些復(fù)雜……”
他頓了頓，見林亦然正專注的看著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沉默，是一種請他繼續(xù)說下去的對峙！
他把身子往椅背一靠，補充說道：
“時代在發(fā)展，風氣在變好！總是后浪推前浪嘛，咱們按正規(guī)的流程推薦、匯報和申請，總是有希望的，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嘛！”
看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林亦然覺得肯定有內(nèi)情，醫(yī)院內(nèi)部可能有些阻力是他看不貫的，可是又無能為力！
縣城里面的圈子相對大城市更小，往往七姑八姨張科王局都能扯得上關(guān)系，既然陳勇不愿意透露，他也不好繼續(xù)追問。
成事在天，但謀事在人，林亦然深以為然！
他便連連點頭，誠懇又堅定的看著陳勇，附和著說：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王院長還是很有些魄力的，他回來這兩年，帶著咱們醫(yī)院做了不少的事情?！?/p>
陳勇說到王強，臉上流露出佩服甚至有幾分崇拜的神情。
“你是說從上海作為人才引進回來的王強院長是吧？聽說是著名的肝膽外科專家。”
林亦然順著他的話題問。
陳勇自豪的點了點頭，繼續(xù)補充：
“咱們縣里唯一的國家級專家，特聘回來報效家鄉(xiāng)人民的，給醫(yī)院帶來了很多先進的理念，創(chuàng)三甲以及和附二院合作分院都是他主導(dǎo)的，很多人支持他的改革和創(chuàng)新，不過，也不有少反對的聲音。”
“改革創(chuàng)新就是打破既有的舒適，總會經(jīng)歷一些陣痛，讓部分守舊的人不舒服嘛……”
林亦然表達了理解，順著他的話風，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
陳勇如遇知己，連連點頭贊同。
“咱們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工作，烏七八糟的問題總會被清掃干凈……”
陳勇聊得高興，更多的是感慨和希望，倒沒談到什么具體的事情。
可能他有顧慮，他不想說，林亦然也不便多問。
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林亦然向夏青伶使了個眼色，她悄悄退出包房，去把單買了。
吃完飯出來，陳勇去前臺買單，聽說已經(jīng)買過了，便說要把錢退給夏青伶。
夏青伶當然拒絕了，林亦然也在一邊打圓場，說主任你下次再請。
陳勇也只好同意下次，說等事情有眉目了，他一定要請一頓。
送走陳勇，三個人坐到車上，林亦然便問李非醫(yī)院的事情。
“李非，知不知道這家醫(yī)院的主要供應(yīng)商是哪幾家？”
“藥品不清楚，但器械方面好像湘渝公司做的比較多，據(jù)說，他們的老板和吳副院長走的很近?！?/p>
李非遲疑了一下，又說：
“坊間有傳言，說湘渝的老板是吳院長的親戚，他們公司也沒具體代理個什么東西，就是醫(yī)院要什么，他們就代理什么，跟著醫(yī)院的需求，做了很多年的生意?！?/p>
林亦然看了一眼李非，問：
“吳院長是管設(shè)備的？”
“是的，就是分管設(shè)備，已經(jīng)當了十幾年副院長，估計就快要退休了?！?/p>
林亦然點了點頭，心中的猜想已經(jīng)證實了七八分，便說：
“明天上午我跟陳勇去王院長那里，你和青伶去實驗實拜訪一下，一來看看我們儀器的使用情況，二來了解一下科室比較大的供應(yīng)商，如果時機合適，可以向科室的老師旁敲側(cè)擊的打聽一下。”
李非和夏青伶同時點頭，李非說：
“看供應(yīng)商沒問題，打聽的話，還得看看時機。青伶，到時候你別說話，看我的眼色行事。”
夏青伶乖巧的點頭說好，幾個人約定好，第二天分頭進行。
第二天一上班，林亦然就到了陳勇辦公室的門口，陳勇熱情的邀他進門坐下，便用座機，給院長打電話。
掛斷電話，陳勇說院長讓他現(xiàn)在就過去。林亦然起身跟他一起，邊走邊說：
“主任，呆會我先就在門口吧，你先跟院長溝通，如果王院長有興趣，我還可以把具體的運作模式和成功的案例，給院長講一講?！?/p>
“那麻煩你。直接一起怕是不太好，我進去先跟院長說，他不反對我就讓你進去。”
陳勇一臉歉意的說。
“這是我的工作，你別客氣！”
林亦然誠懇的說。
他不和陳勇直接一起去，主要是為了避嫌，免得院長覺得他和陳勇之間有什么勾當，一開始，便讓這事有了阻力。
他又很想讓這事辦成，對于這個項目來說，只有開辟新的戰(zhàn)場，換種玩法，他們羅爾才有機會。
現(xiàn)在看似陳勇很支持，但他畢竟沒有決策的權(quán)力，從昨晚陳勇的話里分析，這家醫(yī)院肯定不簡單，只是現(xiàn)在，他還沒有完全搞明白內(nèi)情，最多算是找到了一個突破點。
如果院長支持，那就不一樣了，他的方案就成了醫(yī)院首先考慮的方案，只要再破除接下來的障礙，這個項目自然就成了他的。
站在院長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林亦然有種孤注一擲的感覺，他心里面想著，如果院長不同意考慮，又怎么辦呢？
恐怕也只能硬上，自己硬著頭皮去拜訪，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去探詢機會。
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沒有哪個公司能把全部的人做死，一個項目還沒完成，只要多下功夫去跑跑、多試試，總會找到機會。
這是他的經(jīng)驗，哪怕簽了合同，只要還沒打錢，那就不能算完，就還可以努力。
一般來說客戶毀約，供應(yīng)商也無可奈何，很少有對簿公堂的，除非你再也不想跟這個客戶做生意。
沒讓他等太久，陳勇進去了十多分鐘，便開門探出半個身子，嘴里叫著：
“林經(jīng)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