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越川被溫至抵在墻上,下顎揚起,俯視著他。
“正義感不是用在這種時候的,溫助理。”
理智沖散憤怒,智商重回高峰,溫至緩緩松開揪住萬越川衣領的雙手,后退了步,聲音低沉說:“喜糖為什么會瘋?”
萬越川丟掉煙蒂,整理了下黑色夾克衫:“瘋了有些言不過其實,五歲的金喜糖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什么意思?”
“太思念去世的母親了,就這么簡單。”
萬越川自顧自往走廊盡頭走,溫至抬腿快步跟上:“喜糖的媽媽殉職后,總部陷入了某種危機,以至于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自顧不暇,甚至忘掉了金喜糖這個英雄后代。”
溫至深吸口氣:“沒有人管她?”
“對。”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沒人管?”
“對。”
“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為什么可以如此的理所當然。”
萬越川面無表情,推開一扇門將溫至帶了進去,隔著透明玻璃往里面看,金喜糖正躺在張白布鋪著的床上,雙眼緊閉,身邊是給她檢查身體的醫療人員。
不知從那個口袋又摸出一盒煙,萬越川拿在手里轉動:“當時就連你父親都被重新征召回來了,情況真的非常緊急。”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勝利了,再去找金喜糖的時候,她...”
萬越川陷入了回憶,常常嘆息:“她一個人在別墅里住了整整三十天,我們進去的時候,她正在舔一個水果罐頭,空的水果罐頭。”
“罐頭是被她砸開的,滿嘴都是血。”
溫至實在無法想象那是種什么樣的場景,一個年幼的女孩,被關在一棟別墅內,長久的無人溝通,哭喊也無人應答,哪怕中間有一個人發現了異常。
“哪怕一個人,哪怕一個人可以發現她。”
溫至看向萬越川,說不出話來。
“沒有那么多如果,命中注定她得經歷這么一遭。”萬越川點上煙,仰頭吐出團煙霧,“她自己覺醒了原罪領域。”
五歲的金喜糖撐開原罪領域,也就意味著現實世界里,根本沒人記得她。
除了碎夢師總部。
“也就是那時候,金喜糖的領域里活著一個她制造出來的母親,她會自己爬上床,對著空氣喊,媽媽,我要睡覺了,幫我關燈。”
“燈滅了。”
“等她起床,想要出去找伙伴們玩,可那時金喜糖的力量不足以將整個區域籠罩進去,所以她又幻想出了一群小伙伴。”
“我們就眼睜睜看著,看著穿小洋裙,臭烘烘臟兮兮的金喜糖,自以為在外面玩了好久,興奮的回家沖著空空蕩蕩的屋子喊,媽媽,我回來了。”
“然后她再跑進廚房,自己探出頭來說,歡迎回來。”
溫至忍不住發問:“應該有一個她幻想出來的母親才對。”
萬越川笑了起來,卻比哭還難看:“她發現那都是假的,然后就瘋了,在領域中,她親手殺了幻想出來的母親和小伙伴,然后自己扮演那些角色,直到總部找上門,如果當初去的不是總部會長,而是其他的人,全都得死在喜糖的領域中。”
溫至沉默。
萬越川接著說:“會長驚嘆于喜糖的強大,將她帶回來照顧,治療,最后想出了一個辦法。”
溫至雙手背在身后,左手死死握住手臂:“你們給她精心制造了一個樂園,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樂園,讓她自以為在十七歲之前,都和自己的媽媽生活在一起。”
“走在陽光下的金喜糖,有豪宅,有跑車,有無數美好的記憶。”
萬越川看了眼溫至,淡淡說:“所以才能成就令總部驕傲的金喜糖。”
“操..”溫至忍不住爆了粗口。
腦中回想起了件事,溫至醒悟過來:“怪不得你之前都說,是什么編制審核辦公室選中了我,實際上壓根不存在喜糖媽媽的推薦。”
“一直存在。”
萬越川又說出了令溫至意想不到的話:“從你出生起,就在編審辦的關注之下,有資格成為助理的人,他們的直系后代,一直是總部最熱衷挑選的后補力量。”
“喜糖的媽媽,也曾經提起過你,她見過你。”
“什么時候?”
“在你夢里。”
溫至實在想不起來了,他夢里漂亮的姐姐,阿姨,妹妹實在太多。
年輕氣盛,誰還沒做過幾個春夢。
等等,如果喜糖媽媽曾偷溜進自己夢里....
阿彌陀佛,無意冒犯,純屬青春期少年的愚蠢在作祟。
萬越川顯然洞悉人性,哈哈大笑,重重拍打溫至的后背,像是報復剛才的冒犯:“別瞎想了,她只會是個旁觀者。”
那就好,溫至松了口氣。
臨走前,萬越川警告溫至:“不要妄想憑自己和房澄靜的關系,阻止她成為碎夢師,我再次重申,總部很缺人,編制沒滿之前,誰敢妨礙我們招人,哼...”
威脅結束,萬越川叼著煙離開了。
跟一個在神秘組織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扯心機真沒意思,溫至還真打算盡全力阻止房澄靜選擇這個陣亡率極高的職業。
透過鏡面去望金喜糖,溫至心中漸漸涌上一股莫名的憤怒。
老爹不做人!!
金喜糖到底還是不是他親生閨女了?
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她吃苦受罪,五歲就成了瘋子,要靠催眠保持一名美少女應有的風范。
去而復返的萬越川忽然推開門,探進來一個大腦袋:“忘了提醒你,沒事千萬別激怒喜糖,五歲的金喜糖一旦發火,除了會長以外沒人能降服,你好自為之。”
嘭!
門重重關上。
媽的,自己的生命安全也無法保證了。
溫至越想越氣,掏出手機,準備將一腔怒火盡數傾瀉給老爹。
嘟嘟嘟,電話接通。
“沒錢。”
“......”
“不是要啃你老。”溫至臉上掛不住,幸虧周圍沒別人,“爸,你猜我此刻在哪兒。”
“我不猜。”
“你猜一下嘛,很好猜的。”
溫老爹語氣有些不耐煩,“忙著辦案子,沒事掛了。”
溫至沒辦法,直接說:“保護熊貓成長協會,你曾經工作的地方。”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響起椅子摩擦地磚的刺耳聲音,轉而到了一個安靜的環境,溫老爹才開了口:“他們去找你了?”
“對。”溫至心情沉重的點頭。
“看來總部缺人缺瘋了,連你都敢找。”
“.....”
這種人怎么玩得起婚外情,阿姨口味委實獨特了些。
溫至忍住情緒,繼續說:“爸,你猜我現在是誰的助理?”
溫老爹依然很酷的拒絕:“我不猜。”
溫至懇求道:“你猜一下吧,很好猜的。”
“掛了。”
“哎哎哎,金喜糖,金喜糖,這個名字你耳熟嗎,你愧疚嗎,我就問你,老溫,溫警官,你愧疚嗎!!”
媽的,解氣!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沒了聲響,溫至頓感暢快,就應該讓老頭子接受心靈的煎熬。
讓他懺悔。
片刻后,溫老爹渾厚聲音響起:“既然你自己選擇這條路,那就走下去,我估計憑協會現在這尿性,上了賊船就很難下來了,作為父親我只能說...保重。”
“哦對了,這事別跟你媽說。”
溫至哼了哼:“放心,你的事我也不會說的。”
溫老爹沉默了會,開口問:“喜糖她,最近心情好不好?”
“挺好的。”
“那就好,平時哄著喜糖,別胡鬧,否則會死在她手里。”
溫至:???
聽這口氣,老溫完全沒把親兒子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難不成,老子才是撿來的。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