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故知前一天就從蘇清雅那聽說倪漫華住院的消息了，但因為時間太晚，他怕自己打擾到他們，就沒過來。

眼下他打過招呼，卻看見路觀海和倪漫華都沒反應，疑惑的問了一句：“怎么了？都不認識我了？”

路觀海收回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目光：“沒，看你變老了點，有點不習慣。”

“臭小子會不會說話，大清早的不知道說幾句好話給人聽聽。”

他們誰也沒問他和官菲的事情，都知道他不想再提，是蘇故知自己看著他們兩個好一會，帶著些失落說道：“真羨慕你們，年輕的小孩談戀愛就是好。”

蘇故知不知道此時路觀海和倪漫華的心理年齡比他還大些，且早經歷了生活的重擊，習慣了失望和在努力掙扎中落敗的無力感。

倪漫華笑笑：“大清早的，你也別苦著臉，這里有水果，吃一點吧。”

蘇故知搖搖頭，他才吃過早餐，現在每天一日三餐他都吃得勉強，更別說再讓他吃其他東西了。

路觀海看著蘇故知，有些話到嘴邊又收回，反復幾次，最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出國歸出國，不一定要分手。”

蘇故知看了路觀海一眼：“蘇清雅那個大嘴巴跟你們說了是吧？你們小孩不懂……”

“我不是小孩，”路觀海打斷蘇故知的話，他有些無奈：“再說了，不是小孩不懂，是你們大人想得太多，想的太遠，你到底是憑什么的以判斷，你們的未來一定如你想象一般糟糕？萬一不是呢？你會后悔的。”

蘇故知來這是探病的，他沒想到路觀海會給自己“治病”，蘇故知開始正視他眼中的這個小孩了：“小路，你這擱哪學的？小說沒少看？”

路觀海知道他想轉移話題，不上他的套，“反正我覺得，在事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提前做出預判并把事情弄的糟糕，是很傻的。”

倪漫華看著他們兩個一來一回，像是看電視劇里的主人公演苦情片段，倪漫華也沒想到如今的路觀海關于感情有這么多自己的見解，她都有些好奇，在路觀海的思維里，他們的感情走到這一步，該做何中解讀。

路觀海發表完他的見解之后，蘇故知就想被定住在原地，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就連眨眼睛的頻率也慢了下來。

倪漫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思考路觀海說的話。

過了一會，蘇故知動了，他這一動，就直接站起，把凳子拿到一旁：“我跟你們這些小孩聊這些干什么？走了，小倪好好休息，小路照顧好你的女朋友。”

倪漫華目送著蘇故知走出去，然后問路觀海：“他為什么會覺得我們是男女朋友？”

倪漫華和蘇故知雖說是認識了，但也算不上太熟，她認為是路觀海在他們面前都那么說了。但路觀海想了想，回答道：“人和人之間是有氣氛的，我們結婚這么多年了，看起來氣氛肯定和旁人不一樣。”

可是他們馬上就要分開了，這句話倪漫華沒說給路觀海聽，她隱隱感到一陣頭疼，最近她每每想到關于他們要分開的這件事，都會感到有些頭疼，倪漫華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她的身體，好像在排斥她做的選擇。

路觀海問她：“醫生說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休息，你還有什么在這個時空想做的嗎？”

倪漫華沒什么想做的，她來這一趟，謎題都揭了謎底，也想明白了自己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她想趕緊回去，那個時空，剛出院的媽媽還在等她呢。

倪漫華仔細端詳著路觀海，她還是最喜歡路觀海此時這張青澀的臉，他上學時候皮膚還很好，不熬夜，干凈的臉上沒有黑眼圈，清澈的眼睛里也沒有紅血絲，她多想一直看到這樣子他。

但很可惜，他們都會長大，他們都會長大衰老，他們必須承認沒人留得住時間。

“你一直看著我干什么？”路觀海摸了摸臉，他很久沒被倪漫華這么看過了，有點不習慣。

倪漫華移開目光，開玩笑著說道：“還是年輕好啊，好久沒認真看你年輕的樣子了，你說我們要是一直像小時候那么好看，是不是看著對方的臉都吵不起來了？”

“我覺得你一直和剛認識時的時候一樣好看。”路觀海說出這句話自己的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對天發誓他是真心的：“這些年每天看你，也沒覺得你有什么變化，如果吵架能和顏值扯上關系，那一定是我變丑了。”

路觀海得話惹得倪漫華有些不好意思，她更覺得年輕的路觀海好一些了，盡管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誰，但頂著年輕的身體，路觀海比做大人的時候嘴甜多了。

倪漫華岔開話題：“突然有點想照鏡子，也看看我這張年輕的臉，讓我自己在欣賞一下。”

路觀海聽到這句話之后站起來了，倪漫華以為他要去給自己買鏡子，沒想到路觀海只是坐到了她的床沿，然后傾身靠近了她。

路觀海的臉在面前放大，倪漫華沒有吊針的那只手下意識抓起了床單，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你干什么？”

留在這個時空的時間不多了，倪漫華不想自己的心神再被他擾亂，她怕自己反悔，此時的倪漫華對路觀海的靠近有些抗拒。

好在路觀海上有分寸，和她保持著還算安全的距離。

路觀海看著倪漫華的眼睛，很無辜的說：“沒什么，你可以用我的眼睛照鏡子。”

路觀海的眼睛，怎么能用來做鏡子，倪漫華一對上他那雙眼睛，就會在里面迷失，她根本無法在路觀海的眼睛里找到自己。

倪漫華像一個藏著秘密怕被發現的孩子，笨拙的做出抵抗，她低下頭，裝作輕松的說：“不照了，我都忘了臉上還有傷呢，現在比未來更丑。”

倪漫華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動作，數秒之后，路觀海的身體從她面前移開了，他坐回到了椅子上，壓迫在倪漫華身上重量也就消失了。

眼前的路觀海是一座山，倪漫華只有推開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