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妹再一次感謝那位聲音雄渾的up主，要是沒有他的錄音，現在和她們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場面可能很難控制。
高寧完全沒有發現程小妹的震驚，苦口婆心地對著幾個蜘蛛精交代道：“別給我借機逃課聽到沒，東西放好就回來，我去跟你們美術老師說一聲。”
目送高寧離開的背影，程小妹心中警鈴大作。
——這幾個人，昨天晚上應該沒有發現她吧！
視線在她們如出一轍的爆炸頭和花里胡哨的衣服上面掃過，實在很難通過這些夸張的造型看清她們的長相。
更別說分清誰是誰了。
一時間，程小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臉盲癥。
五胞胎都沒這么像的。
也正拜她們毫無個人特色卻極具記憶點的組合特性所賜，程小妹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新同學，怎么稱呼？”孫嬌龍自來熟地將胳膊肘搭在她肩上，反手碰了碰她的臉，是個非常社會的動作，“話說，你畫畫真有那么厲害？”
程小妹內心慌得要命，面上卻一派冷靜。
把她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拂下去，并不怕她似的：“一般吧。”
孫嬌龍倚著她的時候，身體重心是往她那邊傾向的，被她一推，突然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讓涂著紅色指甲的女孩子及時撈了她一把，才避免了一場社死的發生。
“行吧。”孫嬌龍撣了撣倉皇之下自己的左腳在右腳上踩出來鞋印，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還挺拽。”
撣了好一會兒也沒弄干凈，一個背著毛絨包包的女孩子看不下去了，遞給她一包濕巾。
孫嬌龍仔仔細細擦好，才說：“走了走了，帶新同學回寢室。”
幾人勾肩搭背的下樓。
程小妹只得跟著。
去往教室取東西的路上，孫嬌龍煞有介事地說：“能住在一個寢室就是緣分，對吧？以后都是自家姐妹，有事說話，不用客氣。”
話音剛落，涂著鉆石美甲的玉米燙妹子湊過來，熱情地說：“沒錯！歡迎你加入我們醉夢家族，我是副會長白靜，你可以叫我玉米大人。”
程小妹：“…………”
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她才不要成為蜘蛛精好嗎？
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妖孽？
白靜對程小妹眼里的崩潰視若無睹，拿出手機：“Q一下？”
提起這玩意兒，程小妹就想到自己新取的昵稱，恨不得原地消失。
本來她以為宋清舒已經是中二界的頂流了，見了這幾個人才發現，一山更比一山高，宋清舒那個級別的，頂多是個龍套。
“不要理她。”紅指甲妹子搖搖頭，用一副勸人向善的表情，將白靜的手機蓋上，安慰程小妹，“我們606都是好人，你別害怕——我叫秦思若，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總算來了個正經說話的。
“程小妹。”末了，補充一句，“沒有藝名。”
秦思若和其他三人頓時笑得好大聲。
她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程小妹決定暫時將這兩個酒窩視作她的本體。
“我們也沒有其他稱呼。”秦思若解釋道，“小白是玉米，所以才強調讓別人這么喊她，你叫她小白就好。”
白靜在旁抗議：“不好！我不要叫小白，就要玉米大人！快點，喊一聲來聽聽。”
程小妹：“……”
秦思若直接忽視她，轉而看向背著毛絨包包的單眼皮女生：“這是劉年。”
劉年乖巧的沖她晃了晃手指，算是打過招呼。
在這之后，五人當中唯一一個短發妹子向她伸出右手，自我介紹：“洪卓新。”
秦思若補充道：“卓新是我們班學習委員。”
她們連珠炮似的一個接一個說完，程小妹茫然地眨眨眼，顯然不太適應這么正式的場面。
尤其她們全都頂著夸張的造型。
不正經人干正經事兒，讓人深感意外的同時，還帶著無法忽視的違和。
見大家似乎都在等她說點什么，只好握上洪卓新的手，冷淡而僵硬地擠出一句：“請多多關照。”
說完就覺得自己耳朵紅了。
太要命了啊。
以前哪需要受這種社交的苦？！
“沒事兒。”洪卓新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后我們罩你。”
程小妹人都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嗎？
——如果她們知道自己就是昨天那個把她們嚇跑、救了宋清舒的人，會不會在寢室把她就地正法？！
“好……”程小妹簡直心力交瘁，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只好說，“謝謝。”
“真不用這么客氣。”孫嬌龍豪邁地豎起大拇指，沖著自己，“虹縣三中一條街，打聽打聽，我孫嬌龍……”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高寧充滿疑惑的聲音：“你怎樣？”
“我孫嬌龍一心向學！”制霸虹縣三中一條街的孫嬌龍當即點頭哈腰，“高老師您怎么來了？我們正要幫新同學拿東西呢。”
程小妹：“…………”
沉默，是她今晚的母語。
“這么點兒東西，用得了你們全寢出動？”高寧手背在身后，對她們這個帶歪新同學的勢頭十分警惕，眼神銳利的在幾人臉上掃過。
關鍵時刻，秦思若急中生智：“是這樣的高老師，空床位我們之前拿來放東西了，特別亂，得先回去收拾收拾，不然新同學沒法住。”
說著，胳膊肘幾不可見地碰碰旁邊的劉年。
膽小的劉年早已經嚇得聲音顫抖，但還是鼓起勇氣附和：“是、是啊。”
高寧警告地用手隔空指了指她們，示意她們老實點兒，別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動作。
“現在不到七點，等會兒我就到畫室去守著，七點半你們要是還不回來，可別怪我不講道理哈。”高寧正色道，“抓緊時間，趕緊去。”
幾人趕緊拎上程小妹的東西，逃難似的往女生宿舍沖去。
宿管阿姨姓孫，是高寧的妻子，對他班上的同學印象都會深刻一些，盤查的也更嚴格，孫嬌龍和她好一頓解釋，才被放行。
原本，程小妹以為秦思若是急中生智想出來的托辭。
進了盤絲洞才發現。
用“特別亂”來形容，都是謙虛的。
根本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程小妹平時只是有一點小小的強迫癥，但當她站在宿舍門口，視線不經意掃到房間里面的時候，只一眼，就險些因為病發而當場去世。
她好想逃！
“進來啊。”白玉米還熱情地招呼她，“當自己家一樣。”
不！
程小妹渾身每一個毛孔溢滿了拒絕——她家可不這樣！
宿舍本來就小，又住了五個蜘蛛精，光是衣服、化妝品、零食，就已經塞得滿滿當當，更不要說再接納一個人進來。
還好她東西不多，但凡她稍微搞搞時尚，也梳個爆炸頭，估計就得堵得連盤絲洞的門口都進不來。
她們各自整理空床上的東西，程小妹忍無可忍，閉著眼睛把地給掃了、衣服掛好、化妝品分門別類擺整齊，還是渾身難受，恨不得把整間宿舍都用水給洗一遍。
最要命的是，她打掃的時候，腦子里全是宋清舒那個五彩斑斕的顏料盒，整個人都快窒息了。
等室友們終于把空床位上的東西清空，氣喘吁吁地看向宿舍的時候，全都呆了。
面面相覷，繼而齊聲歡呼。
這也太干凈了吧？
新室友是什么田螺姑娘啊！
程小妹讓她們夸張的聲音給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反應就讓白靜給抱住了：“小妹，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親小妹！”
大可不必了！
以后別都讓她整理吧？那會瘋的。
最后，還是秦思若說了句公道話：“咱們宿舍的衛生確實得提起重視了。”
“不如這樣，從今天開始制定值日表。”秦思若說，“每人認領一天，星期天全體一起，OK嗎？”
眾人都表示同意，正好今天是周日，剛剛那一通操作，就相當于全體一起打掃衛生了。
眼看離七點半只剩下十分鐘，幾人手忙腳亂回了畫室，到門口的時候整好卡點。
高寧跟王麗娟在門口說話，見她們準時回來，并沒有多說什么。
孫嬌龍于是帶著幾個室友慫巴巴的鉆進了畫室，程小妹也要進去的時候，王麗娟喊住了她。
“交給你一個任務。”王麗娟期許地看著她，“我話都給你放出去了，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里面那些同學跟你不太一樣，多半都是零基礎進來的，畫齡甚至不到一年。”
高寧聞言，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作為班主任，他當真愁的很。
很多人都覺得藝考生輕松，因為對高考分數線要求低嘛，但實際上，他們要付出雙倍的努力，才有機會上大學。
而留給他們學畫畫的時間，并不充裕。
“有幾個同學底子薄，我沒有那么多精力從頭教，以后你就多關注一下。”王麗娟說，“我沒什么好教你的，你就以教代學，自己悟吧。”
程小妹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人的對話可把高寧給嚇得不輕——王老師可是他們三中最負責、最穩的美術老師，她竟然教不了這個孩子？
她得多強啊？！
高寧頓時生出了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王麗娟并非夸張，無論是理論、審美還是技法，現在的她都比不上這個孩子。
兩人之間所差距的并非年齡和努力，而是資源、眼界、認知……
程小妹還不知道王麗娟已經把她當作藝考生的天花板了，她只是想快一點見到宋清舒，陪她一起畫畫、幫她提高學習成績。
——她的一切都是宋清舒培養起來的，她要全部還給宋清舒，毫無保留！
之前程小妹也經常幫別人改畫，對此熟門熟路，所以，一開始她并沒有覺得王麗娟交給她的任務有多難。
直到進了畫室，她才發現：
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三中人的謙虛程度——這哪叫有幾個同學底子薄？
根本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