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舒頭發(fā)半干著，用干毛巾包在一起，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她大概長得像媽媽，臉很小，線條流暢，皮膚細(xì)膩，襯得眼睛大而明亮，不算特別漂亮的一張面孔，但是給人很干凈的感覺。

椰子味的洗發(fā)水氣息充斥在兩人中間，甜得發(fā)膩，程小妹別開視線，合上雜志，放回原位。

宋清舒看她一眼，別別扭扭的將其抽出來，換了個方向又放回去。

程小妹：“……”

“都是以前的書了，現(xiàn)在看有點幼稚。”宋清舒把頭上的干毛巾拿下來，隨意擦了擦頭發(fā)，“你也看小說嗎？喜歡什么類型？”

說著，打開吹風(fēng)機開始吹頭發(fā)。

程小妹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五彩斑斕的發(fā)色不見了，成了很有層次的黑色水母頭，而且因為濕了水，沒有那么膨脹，顯得格外柔順，襯得她臉更小，比平時在外面的樣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看來，她姐這個時候的審美的確很有問題——哪有人真情實感的把自己往丑了打扮的？

程小妹一邊在心里無奈的胡思亂想，一邊回答她的問題：“現(xiàn)在好像網(wǎng)游文比較火。”

“網(wǎng)游文？”宋清舒疑惑地看著她，“什么意思啊？”

她沒有電腦也沒有手機，看出版的實體書比較多，多數(shù)是臺言、校園等偏現(xiàn)實向的故事，穿越、重生這些元素的內(nèi)容是后面才流行起來的。

還有就是一些偶像劇和少女漫，故事背景也多發(fā)生在校園，網(wǎng)游文，對沒看過的人來說，理解起來確實有壁壘。

“就是，男女主一起玩網(wǎng)游，在網(wǎng)游里面談戀愛。”程小妹簡單解釋了一句。

宋清舒當(dāng)即說道：“啊，網(wǎng)戀有風(fēng)險的呀，被騙了怎么辦？這種書價值導(dǎo)向不好，你可不要相信里面的情節(jié)哦。”

程小妹：“……”

思索片刻，她說：“穿越好像也開始流行了，之前不是還有個電視劇，女主穿到明朝。和朱允炆談戀愛。”

“嗯？”宋清舒又有話說了，“那不是瞎搞嗎？歷史虛無主義要不得，看了以后還怎么直視歷史書啊，何況歷史書上的洪武帝長著一張鞋拔子臉，他孫子萬一長得像他……”

程小妹趕緊打斷：“還有總裁文也很好看。”

“你怎么還看這種不健康的內(nèi)容呢？”宋清舒說，“開篇就一夜情，要么就契約，要么就強取豪奪。”

“你怎么知道？”程小妹問，“你偷偷看了？”

宋清舒委婉一笑，默默吹頭發(fā)，用吹風(fēng)機的聲音掩蓋自己的羞赧。

程小妹之前看小說的時候也聽別人說過，以前的總裁文尺度都很大，不適合她們看，后來大規(guī)模整改，脖子以下都不讓寫了。

“那……刑偵懸疑？”程小妹搜刮出最后一個稍微感興趣的品類，“有幾個懸疑作家還挺喜歡的，你不是也在看那個殺人小學(xué)生的番嗎？”

宋清舒頭發(fā)干了，隨手扒拉兩下，一邊吹風(fēng)機的電線收納起來，一邊搖頭說：“這個品類確實比較有意思，但是有些作者很奇怪的，特別喜歡寫一些血腥暴力的情節(jié)，尤其是對作案手法的刻畫，看了讓人做噩夢，還有的作家喜歡搞一些莫名其妙的影射，以標(biāo)榜自己思想獨到，簡直就是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程小妹：“……”

“照你這么盤下來，根本連一部能看的書都沒有了。”她說，“全都不健康。”

“就是啊。”宋清舒大笑起來，順手將吹風(fēng)機放到書柜頂上的竹筐里的同時，湊近她，放輕聲音，神秘又曖昧地說：“不過……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年輕人不搞事情搞什么？”

程小妹：“……”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宋清舒。

“行了，趕緊睡吧。”宋清舒把床頭的玩具熊抓過來，一把塞進(jìn)她懷里，看著一塵不染的整齊床單，問她，“你睡里面睡外面？”

程小妹腦袋宕機了幾秒，她印象當(dāng)中，上次和姐姐一起睡的場景，還是她七歲的時候，七歲之前姐姐帶她，后來家里房子裝修好了，宋清舒就把她趕去了次臥的小房間。

她的小房間其實裝扮得很溫馨，宋清舒特意給她買了一整排毛絨玩具。結(jié)果她對黑沉沉的紐扣眼有種莫名的恐慌，到了晚上越想越怕，嚇得哭著去敲姐姐的門，一開始宋清舒還安慰她，幾次下來，煩了，反鎖上門任她在外面哭。

時間太久遠(yuǎn)了，忘了是怎么克服的，后來她就都一個人睡了，冷不丁跟別人一個房間，莫名有點緊張。

“算了我睡里面吧。”宋清舒見她似乎很糾結(jié)，直接翻身滾到里面，拍了拍身邊空著的床單，催她趕緊上來，明天還要早起。

程小妹動作僵硬地躺上去，木乃伊一樣，雙手交疊在腹部。

宋清舒關(guān)了燈，黑暗席卷而來月光透著窗戶照進(jìn)房間里，程小妹能看到正對面墻上的掛鐘，指針正在滴答滴答地轉(zhuǎn)，耳邊是宋清舒平穩(wěn)的呼吸聲，一切都很滿，讓她整個人感到夢境般的不真實。

她偏過頭，就著皎潔的月光看向枕邊的宋清舒，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鼻梁的弧度挺翹自然，像是延綿的雪山，漂亮極了。

“你睡不著嗎？”宋清舒突然開口，也偏過頭看著她。

程小妹下意識抬起頭，看到她在月色下晶亮的雙眼，像是揉碎了的星光落入其中。

“嗯。”她翻了個身，側(cè)躺著看向宋清舒，“還以為你睡了。”

“我也睡不著。”宋清舒看了看床頭的掛鐘，“誒？都一點多了，五點就要起，反正也睡不了幾個小時……”

宋清舒從床上坐起來，抓過小熊在懷里抱著，細(xì)瘦的胳膊白生生的，在黑暗中自帶反光。

“起來看電影？”循循善誘的語氣，帶著點做壞事的狡黠。

這個年代有什么好看的電影……程小妹有點猶豫，她困了，只睡三個小時也是睡啊，可是她姐這興致勃勃的態(tài)度，她不想掃興。

“好。”程小妹也坐了起來，順手?jǐn)Q開了床頭的臺燈，同時接連打了兩個哈欠。

她頭發(fā)有點亂，顯得發(fā)量巨多，宋清舒笑話了她兩句，程小妹傾身看了眼鏡子，失笑，覺得她們兩個扮相反過來了。

宋清舒的頭發(fā)長，吹干以后柔順地垂下來，顯得比平時小了很多。

“你頭發(fā)是怎么回事？”程小妹穿著拖鞋，懶散地和她走到客廳，“五彩斑斕的黑呢？”

宋清舒在客廳電視柜里翻找什么，敷衍地說：“等會兒告訴你。”

片刻后，她拿出兩張光盤：“看哪個？”

程小妹掃了一眼，表情閃過為難。她哪張都不想看，覺得老掉牙，雖然她根本沒有看過。但那封面一看就知道，跟后來的網(wǎng)文盛世沒法比。

“這個吧。”隨手指了一張，程小妹走到沙發(fā)上盤腿坐好，抱著抱枕等宋清舒搗鼓DVD，百無聊賴地問，“你看過嗎？”

宋清舒很快調(diào)出了畫面，擠到她身邊，兩人一起盤腿坐著，語氣激動：“還沒呢，李瀅瀅看過說特別好看，硬是塞給我的。”

說話間，片名緩緩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碩大的幾個花體字：那小子真帥。

程小妹無語地搓了搓臉，她選的明明是《當(dāng)幸福來敲門》。

算了，看就看吧。

開場一個女孩子頂著燙了一半的頭在前面瘋跑，帶著偶像電影特殊的曖昧畫質(zhì)，比想象中有趣。

宋清舒全程狼嚎，男主出現(xiàn)她就一臉花癡，程小妹十分無語。

好像現(xiàn)在的女孩子都比較喜歡這種霸道總裁式的壞男生，從總裁文的長盛不衰到小狼狗的爆紅，女孩子們的審美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電影接近兩個小時，看完已經(jīng)四點多了，宋清舒說：“我去煮個雞蛋，然后簡單收拾一下，五點我們就走，行嗎？”

程小妹點點頭，宋清舒去廚房做早飯，她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瞇了一小會兒，宋清舒把她喊醒，五彩斑斕的爆炸頭直接把程小妹笑精神了。

“太突然了。”她說，“這發(fā)型是你自己炸的嗎？”

宋清舒白了她一眼：“你不懂。”

程小妹確實不懂，而且她覺得她姐順毛比較好看。

“這顏色是怎么冒出來的？”程小妹撩起一縷綠色的頭發(fā)，搓了搓，發(fā)現(xiàn)手感不太對。

宋清舒神秘一笑，從房間里拿出一把五顏六色的假發(fā)片，遞到程小妹面前：“你選個顏色。”

程小妹：“大可不必。”

“哎呀，玩兒嘛。”宋清舒纏著她非要讓她選，程小妹拗不過，選了個亮橘色。宋清舒當(dāng)即來勁兒了，一邊夸她眼光好，一邊拿著梳子，要給程小妹搞搞發(fā)型，讓她變美。

程小妹：“……”你確定是變美？

她主要是好奇宋清舒的頭發(fā)是怎么炸成那樣的，于是沒有反抗，由著宋清舒先將她柔順的短發(fā)分層，上面一層用卡子固定，然后捏起一綹頭發(fā)，從發(fā)尾開始用梳子倒著往上梳，頭發(fā)瞬間打結(jié)成團(tuán)，膨脹起一個夸張的弧度，將原本柔順的頭發(fā)撐得像是充了氣的熱氣球一樣。

“好了好了。”程小妹連忙組織，“時間不夠了，我們快走吧。”不動聲色地將那綹逆流成河的頭發(fā)梳順，起身要走。

宋清舒卻有她的堅持，硬是將那抹亮橘色的假發(fā)片卡在了她的頭上，繼而找來剪刀，將其調(diào)整成和她本身的頭發(fā)一樣的長度，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過她。

五點過十分，兩人匆匆忙忙從家里出來，往學(xué)校趕去。

宋清舒家離學(xué)校并不遠(yuǎn)，兩人邊走，邊討論起剛剛的電影來，程小妹其實沒怎么看進(jìn)去，她太困了，就記得是典型的帥男主和平凡女主之間的純情故事，于是說了句：“挺好的啊。”

“誒？你有喜歡的人嗎？”宋清舒突然問。

程小妹不假思索道：“沒有。”

“假正經(jīng)。”宋清舒笑道，“怎么可能沒有？之前的也算。”

程小妹沒必要騙人，她生性涼薄，跟同齡人接觸不多，尋常高中生該有的情愫她多半都沒有。

“你呢？”她只好反問，“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