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妹知道她應該已經消氣了，于是說：“我知道個更好玩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不去。”宋清舒依舊很冷淡。

“去嘛～去嘛～我在虹縣都沒有玩的好的朋友，而且我只想帶你去，就當是陪我去的好不好？求求你啦。”

程小妹硬著頭皮使出了撒嬌加賣萌的組合拳，經過這么多天的相處，她早就摸清了姐姐的性格，宋清舒是一個外冷心熱的人，就不信這招搞不定她。

宋清舒：“……”

察覺到宋清舒的猶豫，程小妹趕緊趁熱打鐵：“很好玩的，我不騙你，嗯？”

聽著她上翹的尾音，宋清舒覺得耳朵酥了一下。但她還在介意程小妹騙了她的事情，一時間天人交戰，拿不定主意。

程小妹也不著急，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

諾基亞將她平穩的呼吸聲傳遞過來，一聲一聲，漸漸和宋清舒的重疊在一起。

發覺兩人沉默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些，宋清舒清了清嗓子，狠下心用很輕的聲音拒絕道：“我現在有事，過不去。”

話音剛落，程小妹就聽見那邊有人問她：“誰啊，打這么久。”

“朋友。”宋清舒捂住話筒，諱莫如深地說了句，起身來到外面，才又接起來，若有所指地說，“我的朋友都在這兒，才不干拋棄朋友的事情。”

程小妹：“……”

“對不起嘛。”程小妹和她解釋，“我今天是真的有事，回去的時候撞見了秦思若，臨時決定去玩的，沒有故意鴿你。”

“鴿？”宋清舒問。

程小妹無奈：“所以我現在來補償你啦，我們先去玩，晚上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宋清舒又不說話了，似乎在猶豫。

“我……”宋清舒不知所措似的，“我看心情吧，不一定。”

她這樣說，其實就是已經答應了，程小妹笑了起來，趁熱打鐵：“好，那我把地址發你手機上，你先忙，等你辦好了就來找我，我等你。”

說完，程小妹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掛斷電話，把地址用短信的方式發給了宋清舒。

之后又一番操作，將短信和通話記錄全部刪除，最后檢查了一下手機，確定沒有留下任何她聯系過宋清舒的證據，才放心了回了包房，將手機還給了白靜。

包房里面已經一片混亂。

幾個女生全部擠在一起用同一個話筒唱歌，合唱的威力是巨大的，整個房間都回蕩著她們的歌聲，用鬼哭狼嚎、撕心裂肺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副歌部分，五個人一起把頭仰起來，拿話筒的人將其拉到最遠，用盡洪荒之力，身體有規律的搖擺著，用力嘶吼。

音響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顫抖聲。

程小妹覺得有點兒耳鳴，不由縮了縮脖子，哭笑不得。

孫嬌龍一個人坐在屏幕旁邊的立麥臺上，一個人抓著立麥邊扭邊嚎，見她進來，隨著節奏沖她招了招手。

如果忽略掉她腦袋上黑沉沉的頭盔的話，動作還真有點兒帥氣。

絢麗的彩燈之下，少女們不遺余力地展現著青春活力，程小妹游離在外，唇角不禁微微上揚，為這樣張揚肆意的人生而感動、艷羨。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友情，她的學生時代永遠都是畫畫、補習、內卷，哪怕所謂的叛逆，都是暗潮涌動的悶響。

一方面，是因為她很安靜，性子冷淡，很難和別人玩到一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生活的時代不一樣，大家都很有個性，都很有想法，卻懶得和別人發生碰撞。

時代不同，青春的表達也是不一樣的。

程小妹覺得很有意思，回到座位上。

宋清舒至少要等室友們各自回家，才會去她說的地方找她，再加上蜘蛛精們正在興頭上，不好直接開口說自己要走，所以她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先在一旁坐著看她們唱歌。

視線回到屏幕上，發覺她們唱的歌也很有意思。

‘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說紫色很有韻味’

眾人唱到這句的時候，齊齊看向程小妹，眼神戲謔。程小妹實在沒想到這樣都能被cue到，無奈搖了搖頭，隨著她們調戲。

秦思若注意到她一直在坐著，趁孫嬌龍她們在點歌，坐到程小妹身邊，溫柔地問她：“怎么不去點歌啊？”

程小妹心想，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疑問走來了！

包房里有點吵，程小妹將攏起右手，湊近她的耳朵，用喊的和她說：“我不太會！”

秦思若貴婦疑惑.png，也用喊的和她回：“嘴巴張開就能唱了啊！你要唱什么，我來幫你點！”

程小妹含蓄地擺擺手，拒絕三連：“不了，謝謝，下次。”

沒等秦思若繼續勸，孫嬌龍也注意到那邊的情況，扶了扶頭盔，抓著立麥壓低嗓音當場表演起個喊麥：“歡迎我們的家人——程小妹！”

程小妹：“……”

什么叫極致的社死？

不經歷一次她都不知道人生還有這么難過的坎兒。

“我真的不會。”程小妹沒好意思說，你們唱的歌對她這個十七年后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太太老了，相當于讓她們唱九零年代的歌，這誰扛得住啊？

但是，蜘蛛精們實在是太熱情了，硬是把話筒塞在她手里，孫嬌龍更是直接點了暫停，一手懸在點歌的屏幕上，用立麥問她：“點什么，我幫你。老周的行不行？”

實在盛情難卻，程小妹只好妥協，選了一首八零年代的老歌。

‘從風沙初起想到是季節變更’

‘夢中醒卻歲月如飛奔’

‘是否早定下來你或我也會變心’

‘慨嘆怎么會久合終要分’

……

不太標準的粵語，配上極度復古的曲風，在一眾殺馬特中間，形成了一副別有意趣的畫面。

其他人沒有聽過這首歌，連麥霸孫嬌龍都放下了話筒，安靜地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隨著音樂緩緩晃動著身體。她腦袋上的頭盔仿佛也被這個節奏給感染了似的，狂躁地反射著KTV炫目的彩色燈光。

畫面太過喜感，程小妹不禁笑出了聲。

眾人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間奏期間不停給她鼓掌，直夸她品味超群。

這個時代，港臺風席卷娛樂圈，當紅藝人、歌手多半都是來自那幾個老牌明星制造廠，粵語歌、香港電影在內地占據了絕對的市場地位。

后來的很多歌和電影，程小妹都會反復欣賞，所謂歷久彌新，莫過如是。

但這個時代也是標榜個性的重要時期，她的同齡人更多會去喜歡網絡游戲、網絡歌曲、空間文學，以及后來的網絡小說……

在程小妹看來，沒有好壞之分，都是專屬于每個人青春的獨家記憶。

唱著唱著，程小妹就想到了宋清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得找個機會趕緊走。

這邊宋清舒掛了電話后，感覺到很無奈。

不知道為什么，她對程小妹的容忍度特別的高，要是換個人，她肯定早就不和她玩了，哪里還會任憑程小妹這樣安排？

心事重重地回了客廳，室友們都沉浸在劇情里面，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她翻開著程小妹發來的短信，心不在焉的，連原本期待已久的劇集都看不進去了。

“啊啊啊，好帥啊！”室友們齊齊發出驚嘆，宋清舒連忙抬頭，鏡頭剛好懟到男主臉上，精致都五官和爆發式的情緒直接放大的觀眾眼前。

宋清舒毫無心理準備，瞬間捂住心口，被蘇了一臉。

確實，好帥。

跑偏的思緒瞬間又被拉回了男主臉上，跟著他漂亮的五官亂跑了一整集。

片花開始播放的時候，室友們集體發生了返祖現象，嗷嗷嗷地拍打著李瀅瀅，讓她趕緊換碟看下一集。

這個時候沒有在線點播，想看韓劇或者電影都是買碟，后面普及了有線電視，可以打電話訂閱，但是特別貴，算下來還是買碟或者租碟更劃算。

最新的碟甚至要提前預約，李瀅瀅媽媽很喜歡看韓劇，所以她們就跟著沾了光，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幾張李瀅瀅看過后推薦給她們的碟片，這部劇是因為太火了，眾人等不及借回家里看，加上今天出師不利，才集體過來解饞。

結果越看越饞。

碟片里面不是全集，幾人又看了五集，后面的情節怎么也找不到了，李瀅瀅覺得應該是被她媽媽拿給別人了，只好遺憾地說下周再看。

眾人抓心撓肝地各自騎上電動車，在李瀅瀅家樓下告別。

宋清舒戴上粉色頭盔，猶豫了很久，還是打開了收件箱，看了程小妹發的地址一眼，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后，戴上耳機，驅車前往。

程小妹唱完一首歌，又陪著她們吃了個果盤，沒待夠半個小時就提出要離開了。

眾人挽留幾句，但一想到她還得回學校，無論如何都要提前走的，也就沒有阻攔，讓她打個車回去，安全一點兒。

虹縣這個時候物價很低，五塊錢整個虹縣縣城隨便繞，如果回學校的話，程小妹是會考慮打車的。

“我會注意的。”程小妹和她們告別，“你們繼續玩吧，別擔心我。”

出來KTV，程小妹搖頭，把紛亂的魔音從腦中晃了出去，雙手插兜，向著她給宋清舒發的地址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家臺球館。

程小妹經常去，老板說開了二十多年了，算算時間，這個時候已經開張了。

08年的虹縣，娛樂方式特別少，除了遍地開花的網吧，算來算去也就唱K、滑冰、打臺球。還有幾家游戲廳，程小妹對娃娃機和打地鼠無感，打臺球和滑冰倒是很喜歡。

到地方后，程小妹沒看見宋清舒，就在臺球館閑逛了一下。

一樓是打臺球的地方，樓下是溜冰場。

臺球撞擊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堪比麻將，程小妹簡單掃了眼，果不其然，都是男孩子，而且是頭發顏色比KTV彩燈還要五彩斑斕的男孩子們。

溜冰場女孩子就多了些，都成雙成對的，手牽手邊慢悠悠往前挪，邊歡聲笑語。

老板是個豪邁的大姐，現在還很年輕，是個瀟灑的小姐姐，見她穿著校服過來，下意識把煙掐了，還關切地問她：“找人？”

程小妹：“……”她對自己開的這個地方到底懷有怎樣的認知？

“我朋友還沒來。”程小妹熟練地說，“還有桌子嗎？”

臺球桌一共就幾張，人多的時候要等，她那個時候是二十塊錢一個小時，現在應該便宜點，怕老板以為她是來砸場子的，要個桌子等一下宋清舒也可以。

誰知，老板看她的眼神更加懷疑了。仿佛她長得就不像是會打臺球的。

“暫時沒有了，有個還差十五分鐘，他們要不續的話我就喊你。”老板默默點起了煙，隨意道，“你先坐一下吧。”

程小妹點了點頭，在一樓找了個地方自己坐著。

結果宋清舒沒等到，倒是先看見了陳語風一伙，陳語風旁邊那個男生，程小妹這次認出來了，梁鶴軒。

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們的出現總是能夠引起不小的動靜，特別是這群人個頂個的精神，身高腿長不說，發型都清爽利落，里面還有兩個超級帥哥。

而且，熟人好像還挺多，這張桌子招呼一聲，那張桌子問候一下。

程小妹坐在邊上看著他們跟巡演似的，不由懵了幾秒。

結果正對上陳語風將騷未騷的眼神。

他本來是要在人群里耍一下帥，裝逼一下的，冷不丁就感覺到一陣嫌棄的視線，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差點兒給自己絆個跟頭。

她、她應該沒看到吧？陳語風有些尷尬，跟舍友說了一聲，大步往程小妹的方向走去。

舍友們頓時開始哄鬧，口哨聲此起彼伏。

程小妹看著陳語風自人群中向她走來，一堵墻似的站在她面前。眼神頓時帶上茫然，不動如風地仰頭看著他。

陳語風左右打量了一下，確定她是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乖乖坐著，身上藍白相間的校服和花里胡哨的臺球館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由緊張又疑惑，說話都磕巴了，“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怎么不能在這兒？”程小妹疑惑。

陳語風噎了噎，不放棄地問：“你一個人來的？”

他想說這里不安全，她一個女孩子不要自己過來，如果是有人帶她來的，那個人肯定沒有安好心，他要把那個人的頭都給打掉！

“她還沒來。”程小妹說。

“誰？”陳語風語氣不由帶上了嚴肅，竟然真是有人帶她來的！

程小妹不太想告訴他，因為她想和宋清舒單獨玩啊，而且，上次他來食堂找她還東西，宋清舒還專門提醒了她，叫她別和陳語風一起玩。

見程小妹沉默，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陳語風苦口婆心地說：“你們關系很好嗎？正常情況下，一般是不太會帶女孩子來這里玩的，誰叫你來的，你跟我說。”

程小妹：“……”

他的意思是——正經人不會叫女孩子來打臺球？

啊這！她居然把宋清舒叫來打臺球了！而且是墻裂安利，非要她來的那種！

宋清舒會不會以為她不正經？

程小妹頓時心力交瘁，臉色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