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舒終于卷好了頭發，對著鏡子打量片刻，滿意了，開始往臉上擦一些瓶瓶罐罐，從鏡子里發現程小妹再看她，笑了笑，轉過來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我給你化個妝唄？”
“不要。”程小妹低頭看著漫畫，半天翻開一頁。
沒想到宋清舒主動湊到她跟前，擠了點粉底液抹在她鼻子上，程小妹聞到清新的氣味，抬頭用十分無奈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手滑，手滑。”宋清舒把她的手和捧在手心的漫畫書扒開，坐到她腿上，不讓她躲。
帶著些微涼意的指尖挑上她的下巴，宋清舒抬起她的臉，把指腹的粉底液點在她臉上其他地方，繼而一通亂揉：“我幫你擦干凈。”
程小妹：“……”
“我自己來。”程小妹怕她掉下去，索性放開了漫畫，只抓著她的手腕讓她不要亂動，偏頭看向鏡子，發現粉底液色號和她的皮膚還算貼合，也沒生氣，讓宋清舒從她身上下去，自己走到鏡子前，用指腹將粉底液拍開。
之前錄視頻的時候偶爾也會化妝，而且后面美妝教程那么多，程小妹又是美術生，對一切上手很快，之前粉絲就經常讓她出妝教。
宋清舒用的護膚品都是一些口碑很好的國牌，至少用了不會過敏或者太傷皮膚，程小妹也不挑，翻了些顏色比較低調的彩妝，簡單錄了個日常妝，十分鐘就化完了，宋清舒大呼震驚。
“你會化妝啊？”她說，“而且化得好好，睫毛怎么一下子就炸開了？”嘰嘰喳喳地將她的手法前前后后全夸了一遍后，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能不能幫我化一下？”
程小妹不禁失笑，覺得她很可愛。
“嗯。”從她手里接過眼影刷，讓她坐到床上，“你坐那兒，我幫你化。”
說完，自己拖了個凳子坐到她面前，把她化妝包里的東西翻出來仔細看了一圈，語氣隨意問道：“想化什么妝？”
宋清舒想了想，說了個明星的名字。
程小妹愣住，這個明星對于她來說，委實太過久遠了一些，不過，隱約記得她好像是港風那一類，港風的妝容特點程小妹看過教程，剛好跟宋清舒現在的造型也比較貼合，于是點了點頭，直接就要上手。
“等下。”宋清舒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緊張的樣子，“真的行嗎？”
程小妹平靜地看著她。
宋清舒與她對視著，看到她晶亮的眸子、淺淡的眼線、纖長濃密的睫毛和漂亮的眼瞼下至，五官明明沒有改變，但是給人的感覺卻跟沒化妝天差地別。
她的臉本來就很有特點，經過這么簡單的修飾，冷淡之中帶著幾分帥氣，上挑的眼尾更增添了幾分若有似無的倨傲，唇色也淺淺的，乍一看好像沒化妝，但每一個細膩的毛孔里卻都透露著心機！
太會了！宋清舒直接被俘虜，松開她的手，閉上眼睛，微微仰著頭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來吧來吧。”
程小妹笑著搖了搖頭，沒把她眼里從懷疑到驚艷的變化放在心上，用粉撲將她抹得亂七八糟的粉底涂均勻，用修容給她的面部特征做了簡單的調整。
化妝的很多原理就跟化素描一樣，程小妹對此頗有心得。
港風的妝容主要就是發型、眼線和眉毛，她的頭發已經很港了，眼影平時也喜歡用一些夸張的顏色，只有眉毛十分大眾，是個粗粗的平眉。
宋清舒的眉形其實很好看，彎彎的柳葉眉，本身就帶一點點弧度，程小妹在化的時候默默提高了眉峰，眉尾的部分改動最大，把毫無特點的平眉改成了英氣十足的新月眉。
其他就很簡單了，程小妹捏著化妝刷，動作熟練，她掌心的溫度很熱，在臉上輕觸著，這感覺十分奇妙。
“你的手，好香。”宋清舒捉了她的手腕，偏頭在她掌心聞了聞，之后，好奇地聞了聞自己的，“好像是粉底的味道，但我也抹了，為什么就沒有很香？”說著，又聞了聞她的指尖。
程小妹無語，屈起食指，刮了一下她挺翹的鼻子：“別鬧。”
宋清舒于是松開她，程小妹繼續在她臉上勾勒，手法跟化素描時竟然一模一樣，尤其是化眼線的時候，跟化線條時如出一轍，不一會兒化好了全妝：“看看。”
宋清舒十分期待，興致勃勃地走到鏡子前，頓時愣住了。
這、這是自己？
回想一下她平時擅長的那種烏漆麻黑的煙熏眼影和死亡眼線，再對比眼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眼型的大地色眼影，簡直有天壤之別！
尤其是底下這個全包的下眼線——她也愛化，但是程小妹化出來的就顯得她的眼睛大而圓，視覺重心向下，顯得無辜又可憐，很幼態，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而她自己化的，黑黑的一條，沒有顯眼睛大，反而顯得精神不好。
“怎么做到的？”宋清舒驚喜地回頭看她，“教教我。”
程小妹慢條斯理地在整理她的化妝包，聞言，抬頭仔細端詳她，好一會兒，說道：“不是我化得好，而是你長得好看，沒什么技術含量的。”
宋清舒沒想到會被這么直接地夸獎，表情閃過羞赧：“還好吧，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怎么我自己就化不出來？”
見她一臉真誠，程小妹想了想，還是和她實話實說：“其實就跟畫素描一樣——要有輕重、虛實和透視。”
說到這里，她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鍛煉素描基礎的方法，也來了興趣，走到宋清舒旁邊，細長的指尖指著里的宋清舒，讓她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眉眼。
“你是典型的濃顏，就是五官比較立體，骨骼感很強，會顯得比較成熟，尤其是三庭五眼里面的中庭，比其他兩個部分要長一些。”程小妹邊說，邊用指尖比出幾處的長度。
三庭五眼的概念之前已經跟她說過了，這會兒再說的時候就比較容易理解，程小妹沒有過多解釋，就繼續說道：
“有一個方法可以在視覺上縮短中庭，那就是重點表現下眼瞼處的眼輪匝肌，也就是你的臥蠶，這樣會顯得人更可愛。”說著，在下眼瞼到蘋果肌的位置畫個了個圈，“跟素描的原理一樣，相對應的，上眼線就要虛，所以眼影的顏色不宜過重。”
“下眼瞼實，眼影虛，眉弓呢自然又要實一點了，不然會顯得沒精神。而且那個女明星的妝容比較英氣，所以眉形就顯得尤為重要。”
她這樣一說，宋清舒就明白了。
感情素描理論還能這樣用？
剛剛她就覺得自己眉眼處有很大改變，看起來直接換了個人似的，原來不是她的錯覺，是程小妹真的厲害。
“我消化消化。”宋清舒對著鏡子端詳，越看越喜歡，“以后我再也不化之前那種糟糕的妝了！這樣多好看啊，好想把這個妝紋在臉上！”
程小妹被逗笑了。
宋清舒對著鏡子擺了幾個動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挺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說，“其實，我給你當模特的時候，聽見很多人說我長得好看，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說我長得好看。”
她臉上真情實感的困惑讓程小妹大笑出聲，覺得姐姐真的太可愛了。
“難道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化妝技術太糟糕了，總是把自己化丑？”宋清舒皺著眉問她。
程小妹心想：你才知道啊！
之前她就很疑惑，她一個美術生為什么那么沒有審美，今天才發現她不是分不清美丑，而是沒有見過美的事物，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個兒，把自己折騰成那樣。
“不行，難得這么好看，不能浪費。”宋清舒急急忙忙到衣柜里面找衣服，“我們去拍大頭貼吧。”
程小妹一愣，大、大頭貼？
是她想的那個東西嗎？！
程小妹小時候還真從箱子里翻到過宋清舒的大頭貼，那感覺十分的……一言難盡。
其實原理就跟她那個時候的相機貼紙差不多，但因為像素的原因，會顯得人很圓潤和粗糙，哪怕是之前橫掃QQ空間的非主流頭像，后面看也會顯得不夠精致。
現在，她姐要拉她去拍這種東西？
程小妹全身都寫滿了拒絕，委婉地說道：“我不太習慣拍照，但我可以陪你去。”
“不行。”宋清舒卻很堅持，“我一個人拍多尷尬啊，你也難得化一次妝，拍完以后貼在我的同學錄上，不給別人看。”
邊說，邊翻出來一件十分復古的襯衫短袖，又找了條高腰喇叭褲出來，哼著歌去衛生間換上，為了更貼合港風，還把媽媽的墨鏡扣在頭上，然后非要拉著她出門。
程小妹苦惱極了。
“我們先吃早飯？”她極力想要拖延時間，宋清舒也有點餓了，聞言，沒有拒絕。
兩人在小區旁邊的早餐店吃了頓極具虹縣特色的早飯，每一樣都很好吃，是小時候的味道。
她上高中以后就很少吃外面的早飯了，通常都是抓兩個包子就出門，中午在食堂對付一頓，周末則是一覺睡到中午，而且，她總覺得她那個年代的東西沒小時候的好吃。
或許，回不去的才是最好的，人大概率不會太珍惜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
吃完早飯已經十點多了，程小妹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去拖延，也不太好明確拒絕去掃宋清舒的興致，只好跟她去了一家禮品店，里面除了一些很有少女心的禮物，還有幾個大頭貼機器，因為是周末，前面拍著長長的隊伍。
少女們的愛好總是相似的，機器里面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似乎是在調整自拍的動作，聽得程小妹莫名有點兒緊張。
按理說，她已經習慣了上鏡，之前也從來不排斥鏡頭和拍照，但不知道為什么，想到要跟宋清舒一起合影，她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太合理了。
尤其她今天穿得很成熟，而她照例打扮得像是個沒睡醒的、不太高興的小男孩，身上還穿著校服。
不太搭吧？
她看著眼前的港風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試圖做最后的掙扎：“人好多，我們逛一圈再來？”
“可以啊。”宋清舒不許她跑，邊翻看旁邊商品，邊極有耐心地等，“就在這兒逛唄。”
程小妹：“……”
就在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她聽見店主的手機響了，店主接了起來，小聲地跟對面打著電話。
一瞬間的福至心靈，程小妹拽了拽宋清舒的袖子，說道：“手機給我一下。”
“嗯，怎么了？”宋清舒將騷粉色的手機遞給她，程小妹接過以后，修長的指尖在手機按鍵上點了幾下以后，舉起來對著宋清舒，喊了她一聲。
宋清舒回頭的瞬間，聽見“咔嚓”一聲，那一瞬間的茫然表情，被程小妹用騷粉色的諾基亞手機，清楚地記錄下來。
“好可愛。”程小妹笑笑，到相冊里點開那張照片給她看，小聲建議道，“我覺得這個拍的比大頭貼好多了，還是別浪費這個錢了，我們去風景好一些的地方，還能幫你拍全身。”
看出宋清舒眼里的喜歡，程小妹趁熱打鐵：“可以嗎？”
宋清舒盯著自己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又回頭看看大頭貼機器前排起的長龍，當機立斷，挽住程小妹的胳膊，拉著她往店外走：“我知道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我的秘密基地，走走走！趕緊！”
程小妹總算松了一口氣，就著她的力道往外走，不過，轉瞬又覺得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畢竟，“宋清舒的秘密基地”，這個形容一聽就很不靠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