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感染了原本就熱鬧的球場，眾人的視線紛紛投射在這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身上。

夾在中間的陳語風頓時慌亂如狗，張開手，一只對著座位處的605，一只對著過道里的606：“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

宋清舒本來就看不慣他跟程小妹走得近，見狀，叛逆心更是一下子就被激起來了。

不過，她生氣歸生氣，還沒有失去理智到要當眾打架，何況她還想看籃球比賽，于是各種眾人悠悠地看了眼程小妹，轉身對后排的幾個女孩子一笑。

后排的人：“！！！”

雖然她笑得很十分甜美，但眼中殘留的氣憤還在，落在無辜的同學眼中，這就是殺氣橫生、笑里藏刀！

“同學，商量個事情呀?！彼吻迨嬉黄^，“換到前面來，看得更清楚?！?/p>

后排的幾個女孩子面面相覷，繼而齊齊點頭。

宋清舒說的有道理，她們的位置比較靠前，看得更清楚，最主要的是，她們根本不敢不答應，宋清舒這樣子太嚇人了。

605的室友們也不太想跟死對頭們坐在一起，默認了宋清舒的舉動，見后排的同學答應，一群人于是走向過道，準備從過道換到后排去。

而蜘蛛精們剛好就在過道。

這個時候，互相禮讓一下也就相安無事了，可孫嬌龍本來就對上次校醫室的事情不滿，此時宋清舒避她們如蛇蝎，這在她眼中，無疑就是挑釁。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消別人說，她也是要換位置的。

可是，宋清舒先提出來要換，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看向她們的眼神自然就帶上了幾分不友好，見宋清舒商量好以后，慢悠悠地朝自己面前晃過來，更加不爽，長腿一伸，馬丁靴踩在第一個座椅上，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宋清舒忍無可忍：“好狗不擋道?！?/p>

孫嬌龍看著她，語氣輕蔑：“宋清舒，你拽什么？”

兩人各說各的，誰也不讓誰。

“好了好了?！标愓Z風尷尬極了，走到兩人跟前，“給我個面子?！?/p>

兩人看也不看他，異口同聲：“沒你的事，閉嘴?！?/p>

陳語風：“……”

拉架的人沉默了，對峙的兩人開始了。

宋清舒率先陳詞：“無理取鬧是吧？籃球場這么大，我想坐哪兒就坐哪兒——首先，我們先來的，先坐下的，中途看見了臟東西不想在這兒坐了，所以換到后排去，人家都同意了，你憑什么有意見？”

“罵誰呢？”孫嬌龍使出一招斷章取義，“說誰臟東西呢？”

宋清舒假笑：“誰生氣就是說誰，我可沒指名道姓，有些人偏要對號入座?！?/p>

說著，看一眼她的腿。發現作為支撐點的那只腳晃晃悠悠的，估計單腳站立也很辛苦。

這下是真想笑了：“不要的腿可以捐給別人，少隨便亂放，有礙市容?！?/p>

孫嬌龍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偏偏說不過她，“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的話來。

宋清舒徹底沒了耐心，抱著胳膊，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孫嬌龍單腳站立，本就重心不穩，都不需她用力去撞，整個人就向后仰去，被身后的白靜接住。

而宋清舒一行人已經陸續穿過她的阻礙，來到過道，等后排的女孩子們心驚膽戰地出來以后，氣定神閑地坐到了過去。

程小妹心力交瘁，在過道里看著她冷傲的側臉，想要說點什么，宋清舒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她的態度太過冷漠，程小妹也不想讓別人看笑話，只好硬生生把轉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605全體坐定后，陳語風才總算松了口氣，重新對程小妹笑了笑，招呼道：“你們也快坐下吧，馬上開始了，我得去休息室準備一下?！?/p>

程小妹正要答應，沒成想，孫嬌龍就跟個即將爆發的移動火山似的，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來到了第二排，換座后的605寢室的旁邊——對座位上的女孩子們溫柔一笑。

眾人：“?。。　?/p>

沒等她開口，605寢室旁邊的妹子們就心領神會，抓起各自的行李物品，主動換到了第一排。

看著重新空出來的六個位置，程小妹無奈扶額，嘆了口身心俱疲的氣。

“沒事兒，你先去準備吧。”程小妹安慰地拍了拍陳語風的后背，讓他先離開，免得繼續待下去影響他接下來的比賽。

這一幕更讓宋清舒覺得刺眼，原本就郁結的心情更加憋悶，眼看著到了爆發的邊緣。

陳語風這個人還挺夠意思的，擔心程小妹一個人阻止不了，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說道：“我看看有沒有隔得遠一點兒的位置吧，別擔心?！?/p>

“不用麻煩了，沒事。”說著，程小妹主動走了過去，在孫嬌龍繼續挑釁之前，坐在了宋清舒的旁邊。

仿佛在兩個寢室之間隔了堵墻，她們總不至于越過她去吵架。

孫嬌龍愣了愣，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秦思若也出來打圓場，狀似不經意地坐在了程小妹的旁邊。

這下，其余幾人便以為這是一種別樣的挑釁方法，也陸陸續續找到位置落座，孫嬌龍眨眨眼睛，節奏被打斷，也不好強行找茬兒，郁悶地在最邊上的位置坐下了。

越想越生氣，幾次朝宋清舒那里打量，卻發現她始終目視前方，不太高興的樣子。

并非是那種生氣的不高興，而是好像很郁悶、憂慮。

這跟孫嬌龍預想中的有很大的差別，不由疑惑起來。

在她的印象里，宋清舒可不是那種會把事情悶在心里的人。最關鍵的是，自己在跟她吵架，她竟然在想別的事情，擺明了不尊重她嘛！

越想越好奇，看了她好幾眼。

感受到她的眼神，宋清舒卻沒有心情理會，她有點后悔來這個籃球場了。

本來就是室友們拉她來的，結果還被迫跟對面寢室坐在一起，甩都甩不脫，簡直無語，生平第一次，她體會到如坐針氈是什么感覺。

正煩躁著，球場傳來吹哨聲，緊接著，穿著拉拉隊服的女孩子們手拿著彩球上來跳舞。

動感的音樂響起，青春洋溢的女孩子們舞動起來，觀眾被歡快熱烈的氣氛感染，一改之前的散漫狀態，掌聲雷動，夾雜著口哨聲，為接下來的籃球比賽造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漂亮的學妹們吸引了過去，程小妹看了看孫嬌龍和室友們，發現她們的關注點早就跑偏了，終于松了口氣，默默牽住了宋清舒的手。

宋清舒觸電一樣，偏頭朝她看過去。

正對上程小妹安撫的笑容。

手背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宋清舒指尖不自覺動了動，片刻后，抽走了。

程小妹的手搭在她旁邊的扶手上，不自覺攥緊。

接下來，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默默看完舞蹈，拉拉隊退場，廣播里響起解說員的聲音，程小妹略感詫異，她本來以為就是學生之間簡單的比賽，沒想到這么正式。

解說員是兩位體育老師，講話很有意思，運動員還沒進場，他們兩個跟講相聲似的，逗得場內頻頻發出笑聲。

程小妹瞟了瞟宋清舒，見她也在笑，仿佛已經不再生氣了，默默松了口氣。

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分鐘的時候，解說員宣布球員進場，穿著黑白籃球服的體育生分成兩隊走了進來，場館內頓時沸騰起來，同學們大聲呼喊著隊員的名字。

可能是為了增加訓練難度和看點，梁鶴軒和陳語風被分在了不同的球隊。

他們兩個的人氣顯然是所有球員里面最高的，程小妹發現前后左右都在喊他們的名字，旁邊的室友們甚至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做好的橫幅，給陳語風加油。

605的同學本來沒什么動靜，差點兒被蜘蛛精們的聲音掀了個跟頭，瞥了她們一眼，幾人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瘋狂喊起了梁鶴軒的名字。

夾在中間的程小妹：“……”

宋清舒悄悄觀察的反應，見她沒有什么反應，故意問：“你不給他們加油嗎？”

遲頓如程小妹，也能明確地認識到，這是一道送命題。

球場吵得要死，程小妹湊到宋清舒耳邊，和她說：“我上次生病以后，身體虛得不行，精神上支持他們就行?！?/p>

宋清舒看了看她：“那你支持哪一隊？”

程小妹乖巧一笑：“你支持哪一隊，我就支持哪一隊?！?/p>

“好吧?！彼吻迨娓嬖V她，“梁鶴軒帶我們來的，我當然支持他啦。”

程小妹愣了愣，不是陳語風帶她們來的嗎？

看著她微沉的臉色，宋清舒挑了挑眉：“怎么了？”

“沒什么?！背绦∶贸读藗€干巴巴的笑容，見她還盯著自己看，遲疑地舉起右手，攥成拳頭，有節奏地前后擺動著，不太熟練地加入了周圍人的歡呼之中，“梁鶴軒、梁鶴軒……”

宋清舒：“……”更不爽了。

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宋清舒抓住她的右手，按在扶手上，不允許她繼續做這么傻乎乎的動作。

“看比賽吧。”宋清舒向體育場上揚了揚下巴，程小妹的目光也追上去。

剛巧，場上響起高亢的哨聲，梁鶴軒和陳語風齊齊起跳。

歡呼聲停止，所有人都緊張地關注著他們的動作。

程小妹的目光落到扶手上，宋清舒潔白無暇的手背正覆蓋在她的拳頭上，沒有松開的意思。

“砰——”的一聲，籃球砸在地上的聲音響起，歡呼聲再次沸騰。

解說員懶散中帶著興味的聲音響起：“陳語風搶到了籃板球，一如既往的干凈利落。”

接下來的聲音，在程小妹耳朵里漸漸模糊了，她忍不住湊到宋清舒耳邊：“手機帶了嗎？”

宋清舒正在專心看比賽，聞言，目不轉睛地將騷粉色諾基亞拿給她，程小妹單手接過，悄悄對著扶手拍了張照片，之后，翻開相冊，查看起了之前給宋清舒拍的照片。

有時間還得去一趟網吧。程小妹心想，這些照片要處理一下，在七月七號那天打印出來，最好做成相冊。

上次她找王麗娟打聽了一下，學校七月一號就會放假，但高二生學習任務比較重，暑假只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并且頗為遺憾地告訴她：出于對學生安全的考慮，不建議任何學生以任何理由單獨留校，所以她要提前找地方住。

兩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程小妹想了三天，毫無頭緒。

她問過秦思若，秦思若說可以去她家，她家很大，房間很多，但程小妹不好意思。

秦思若又說，她家在二環有個酒店，可以免費開間房讓她住，程小妹更不好意思了。

秦思若于是又又說，她家附近有那種便宜的旅店，二十塊錢一晚，但是不太安全。

這么便宜，不用她勸，程小妹都不敢去。

兩人商量半天，秦思若最后說：“要不這樣吧，晚上你去我大堂哥的網吧當網管，白天來我家睡覺。我家白天沒人，只有阿姨——在也沒事，我爸媽很鼓勵我交朋友的?！?/p>

程小妹心想，這是什么潑天的富貴？虹縣奧伯林名不虛傳。

商量好了去處，程小妹就不擔心了，只等著放暑假，她好一邊工作，一邊開始寫她已經構思好的小說。

她已經把從宋清舒那里借來的雜志都看完了，發現目前的雜志還是流行校園文，但她之前看得少，上次在校醫室翻的那篇也是總裁，還是狂炫酷霸拽的那種。

需要找點靈感。

程小妹本來不是很想來看球賽，因為她并不是很喜歡運動，看也看不懂，但轉念又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素材，所以還是來了。

在她從相冊中選定要做成相冊的照片時，觀眾席又想起了歡呼聲，程小妹看過去，發現球被傳給了陳語風，他帶球正要投籃。

他的動作很快，一陣風似的，而且非常迅猛。

隨著解說員激動的解說，陳語風起跳，身體舒展成十分漂亮的弧度，手臂和小腿的線條特別好看。

程小妹表情冷淡，對著他按下了拍攝鍵。

諾基亞的拍照聲音很大，而且沒辦法取消。

盡管場館內非常吵，宋清舒還是聽見了，詫異地朝她看過去，就發現程小妹在拍照——短暫的緩沖圖案過后，陳語風矯健的身影出現在了屏幕上。

宋清舒眼神閃了閃，仿佛發現了什么驚天秘密似的，滿是震驚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