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年的第一天，大廣場的升旗聲里，新年新氣象。

以洞窟酒吧為中心點的后海半條街，岸堤槐柳樹下的唱手們，開始傳唱起一首歌名叫做《再見再見》的歌曲。

歌是從洞窟酒吧傳開來的，昨晚洞窟酒吧的跨年場景就在室內大屏上回放著......秦老板盡管一貫佛系經營，但頭腦精明的她已經深諳“重播”套路，以此是吸引來一批駐足客人。

這樣的回放，在吸引客流的同時，也助力著這首歌作為一個源頭在不斷地往外流傳著。

后海的圈子里不敢提，但至少在酒吧明面上，兩首傳唱度均不錯的歌曲，是讓林意的名字更多了些不同。新歌的再次出現，證明了此前一首并不是曇花一現，而是后繼有力！

露天關東煮鋪子前，幾個停留在此補充體力的唱手們交流道：

“洞窟酒吧這位小年輕，挺不簡單嘛，是有些創作才氣的，這才多少時日，就有兩首了。”

“是的哦，比起咱們漂泊多年一事無成，算是超出很多。”

“這小哥比咱這些漂兒可混得開哦，年紀輕輕還有經紀公司，嘖嘖。”

“人家科班生吶，那肯定要比咱哥幾個混得好......”

這只是后海角落討論的一角。

短時間內的連續兩首歌，都在流傳范圍內受到年輕人的喜歡，讓“林意”這個名字不僅流傳后海唱手們之間，也是闖入在京的幾家音樂內容運營商眼里。

陸續的，在新一年里，就陸續有音樂內容商找到洞窟酒吧，想要得到林意的授權。把人簽下來就不指望了，一份律師函已證明其名花有主，但拿到歌曲的獨家版權，還是可以想一想的。

為此，酒保小哥已經給林意發了好幾則有人找的短信。

當然，沒有授權，他們照樣可以拿來主義。但畢竟難以光明正大在市場上流轉，尤其是，林意也是有著經紀公司，大家沒活兒干的時候，不介意打幾場官司。

與此同時。

在網上諸如MP3曲庫的多個P2P音樂網站里，相關《再見再見》的鏈接已經出現。當然因為“劉長行抄襲事件”在前，這些鏈接的源頭并不敢直署自己名字，而是打上“翻唱”的標簽。

一時間，不談大張旗鼓，但至少在后海一條街上，是波瀾疊蕩。

只是，后海一條街關于傳唱林意兩首歌的趨勢并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在一月六號，刀大仙的一張《2002年的第一場雪》專輯，橫空出世！

如同烈刃融雪！

流傳速度之快，毫不講理，遍眼所去，全是聲浪。

盡管當下已是零四新年，哪怕京城也并沒下雪，但這張遲到了兩年的雪，一經出世，就響徹了大江南北，紅紅火火，碾壓一切。

就連各種風格都有的后海，也唱瘋了。

一時間，凡街頭巷尾音響里，人群不自禁哼歌處，皆是刀大仙......

但這些與林意無關。

他暫時沒空去管這些。

在新年伊始后，廣院是進入到考試周時間。

作為大一生，林意是參加了三場校內考試。

期末考完全談不上難，至少對于表演系是這樣，主觀性感想類占絕對比重的試題，重在參與，就只是費時間。

這考試周里，林意也接到了來自于房產中介唐小哥的電話，說是有把握完成效果圖的裝修商已經聯系到，問什么有空雙方碰個面。

一并而來的，還有助理孫濘發消息表示唐人在滬都那邊為自己租了一套公寓，順道用郵政寄送房門鑰匙過來。這套公寓就將作為自己在滬都的日常落腳住處，方便往來公司。

等到考試周過去后，廣院就正式進入離校時間。

在3614寢室內，最后一場考試完成后，是各自往床上一躺，情不自禁的哼著最近大火的刀大仙曲兒，在手機還沒有成為打發時間主力的年代，閑談才是王道。

“一個學期就這么過去，快樂養膘寒假到來。”

“養不成哦，過兩天得去央媽那里搞排練。”

“老林你舒服啊，我們班大多要去春晚排練。”

央媽搞春晚已經是走過二十個年頭，如今聲勢正愈隆，作為在央媽體系內擁有諸多師哥師姐的院校，廣院學子想要拿到群舞名額并不難。雖然群舞在晚會鏡頭里的露臉機會渺茫，但這樣的經歷卻也是可以寫進簡歷里，在社會面試時增加份量。

“接下來老林你準備干啥？”

“去滬上，租個房，打游戲”，林意的聲音平平無奇道：“困了就躺平，餓了就讓助理送吃喝，毫無波瀾起伏的頹廢生活。”

話音落，空氣里安靜了剎那。

眼神瞥殺過來。

然后，表示不信：“有經紀約之后還能這么快樂？”

林意嘿嘿一笑。

事實就是這樣，打游戲不是他笑談，用助理孫濘的話來講：“接下來的寒假期，要把《仙劍1》游戲來回打通關，還要熟悉劇本。”

所以，過兩天等回到滬都后，林意一方面就準備時不時現場跟進奶茶店的裝修，另一方面就是熟悉劇本通關仙劍游戲。

............

“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林意背著吉他走在后海一條街上，基本耳畔傳蕩的，全是這一夜之間火紅全國的旋律，就連隨處可見的唱手小哥們，頭上都換上郎哥那標志感十足的帽子。

在回到滬都前，林意是準備在洞窟酒吧駐場幾夜，想要設身處地感受一下刀大仙神專出世后的后海氛圍。

正如此刻，明明是零四年，但諸位站在街頭巷尾彈著琴野唱的小哥們一點也不覺得違和，扯開嗓門唱歌冬日的寂寥。

彈著不過癮了，干脆就手搭在麥克風上，對著什剎海冰冷的湖面撕心裂肺的唱，唱得冰面上空的旭日陽光，都顯得落寞的蕭瑟。

林意走至洞窟酒吧前的這一段路，心里踅摸著統計了一下，這首歌足有四遍不止。不僅如此，這一路走過后，還感覺唱手群體里又多了好些面孔。

“林哥。”酒保小哥看到林意后上前招呼道。

林意脫下琴盒說：“剛才在幾個酒吧門前走了一照，感覺現在這駐唱不唱零二雪，就吸引不了人了啊。”

酒保小哥笑道：“大火嘛，大家都愛聽。”

林意指著外面街口旁的野唱歌手們道：“來的路上，感覺多了好多新鮮唱手。”

酒保小哥于是爆料：“可不是嘛，咱洞窟酒吧這兩日就有好多找上門的呢！不過林哥你放心，您依舊是咱們這里的頭牌！”

林意挺感慨：“都擠過來，這行當有這么好么？”

追逐夢想啊，得死掉多少人。

小哥卻是道：“嗐，誰還沒有一夜成名的夢嘛。刀神以前不也流過浪，還在歌舞廳里打雜么，那也常常入不敷出的。那做獨立音樂人的初期，也沒有老板買單，同樣沒有人投資，但現在不就大火了么！”

林意聽著恍然，怪不得眾多唱手小哥又跟打了雞血一樣，原來榜樣在先。一場雪下遍了全國，也下到了諸多追逐音樂夢的人心頭......

在后海感受了三天的“雪天”氛圍后，待到出發前準備去滬都的前兩天。

家里打來電話。

“小意，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不是講了么，我現在簽了個公司，有些行程要參加的。”

“哦，有一件事媽得知會你一聲，之前不是說咱家MP3裝機歌都用你的么。可是啊，現在這個刀什么可火嘞，裝機他的好賣。”

自己這么快就被拋棄了......林意就挺突然的，并且嚴重懷疑自家老媽電話過來，問什么時候回去是假，她準備另投陣營是真。

但也能理解，畢竟超國民級的專輯嘛，在這個單張銷量破五W便可競逐黃金專輯名號的年代，林意可是知道刀大仙眼下這張神專光正版銷量就達到恐怖的二百五十萬加。盜版那邊會更夸張，妥妥本著一千萬去！

趁著這股火熱東風，毫不夸張的講，要是在流水線下來的MP3上貼“刀郎牌”，一定買的火熱。

這就是當下潮流。

基本上，沾上就叫座......

十號過后。

林意挎上行李，跟著京城的幾個朋友告了個別，就只身一人前往滬都。

從車站出來后，循著唐人給租的地址，一路來到小區。物業對進出管控得挺嚴，見林意身上有鑰匙，又在業主登記簿上找到名字，才放行了進去。又見林意有行李，物業保安幫著一直拎到所在樓棟的電梯口。

林意拖著行李箱走進電梯，循著地址，一路來到十九層。

找到房間門，拿出鑰匙在房門鑰匙孔里正轉著。

“什么人呀！”

結果，門鎖轉動的時候，里面忽然一股聲音傳了出來。

聽聲音，是助理孫濘。

林意推開門道：“是我，你怎么在這兒？”

“呀，林哥你怎么自己就過來了？新租的房子入住前有點灰，我這邊幫著收拾一下呢！”

孫濘驚訝于林意自己就這么走了過來。

按道理，藝人上車之前都會給自己助理發行程的，然后自己去接才是正理。而打掃這些，是她覺得林意一去京城大半個月，自己身為助理以來，好像也沒做過什么事兒，她得給自己增添些存在感。

這會兒孫濘走到林意面前，袖子隨意挽著，鬢發亂糟糟的，此刻見著了林意，不好意思的往兩邊攏了攏。膝蓋上還有點灰，估摸著剛才是抵在地上擦拭什么的緣故。

林意將行李箱推到一旁，打量著唐人給安排的這套公寓。

孫濘是自覺充當起向導的角色：“林哥，我們選的這套公寓，首先在小區的私密性上是做得很好的，當初，公司的孫梨姐也是在這個小區......”

走了一圈，是按照一人住的配置，不過相比于蝸居，這里就大氣了許多，足有九十平的樣子，家具看得出來都是新換的，表面還有些水漬，是剛擦拭過的緣故。

原本應該是主客臥、客廳、餐廳、陽臺和兩個衛生間，現在多出的一間臥室是改成了室內小型健身房；多出的一個衛生間，則是改裝成了電腦房。客廳推開拉門就是大陽臺，可以遠眺城市繁華。

林意挺滿意，看來自己這個“首位唐人男藝人”帶來的份量待遇，還挺足。

孫濘注意著林意臉上的神色，又道：“知道林哥您在音樂上的才華，等過兩天，公司那邊會差人運架琴過來，就擱在陽臺處，方便林哥你的需要。”

林意感謝道：“你有心了。”

孫濘笑道：“林哥你滿意就好。”

晚上。

沒有點餐，新鮮的廚房，正好熱個鍋。

作為已小有資歷的滬漂，孫濘的生活技能是不缺的。小區外就有生活超市，蔬菜生鮮里面都有。

林意在電腦房花了一點錢，將《仙劍1》的游戲是下載到桌面上，為自己接下來的游戲日常做準備，同時用手機給唐小哥去了一通電話，雙方約定在后天于門店處面談。

當餐廳里聞到熟菜香氣時，林意就從里面走了出來，搓著手準備開飯。

擺上飯菜的孫濘有些小緊張，忐忑自己手藝不知是否合胃口。

于她而言，助理這一差事降臨到并無多少資歷的自己身上，多少有些幸運，全憑眼前這位人的眼緣，其實相比于經紀部其他同事，并未有過人之處。

雖然助理本質上是伺候人的活計，但在助理經紀人這一行當里，有句話叫：藝人像栽樹，前期澆水松土，后期靠背乘涼。當自家藝人星途璀璨之時，那么一起相識于微末的助理，也會因此而結識人脈得到回報。所以，孫濘珍惜這份助理工作，尤其跟的還是一位有作品創作力的公司一哥。

餐桌上是兩個菜，一個湯。

菜是糖醋小排，萵筍雞蛋。

湯是蘿卜燒小墨魚。

家常菜，吃的一個新鮮和熱乎。

糖醋小排的骨頭，事先用高壓鍋壓過，在經過佐料一加工，賦予暗紅色澤的同時，軟爛有味。

坐了一天火車的林意，看到這些是胃口大開，造了一碗飯。

然后還要盛。

身為助理的孫濘，心里歡喜受到認可的同時，覺得自己有必要監督藝人身材管理，盡管當下自家藝人還處于不用控制的范圍內，但還是盡責的提醒道：“林哥，晚上不宜多吃，藝人身材管理也是重要的。”

林意聞言，筷子擺擺道：“吶，我之前簽約前公司入職體檢，體脂是OK的。再者，我又不非得走偶像路線。”

啊？

端著碗的孫濘，臉上錯愕，這臉擺在這兒，不走偶像，難道靠才華？

只是轉念一想。

好像也對誒......自家藝人，似乎確實可以照作品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