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衍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好整以暇的俯視異國年輕的太子與將軍:“殿下想如何交流呢?”
青紀笑得青澀靦腆,一副天真單純的模樣:“友好交流罷了。”他環視一圈,指著鎮南營平時比賽的擂臺:“我們交流兩種不同的比試如何?一場個人賽,五局三勝,掉下擂臺者即為輸;一場沙盤賽,雙方各派五名棋子和一位執棋人,打到臺上只剩一名棋子即為贏,陛下以為如何?”
坐在皇帝兩邊的大帥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元書祎眼眸深沉,這個太子城府頗深,僅僅兩種比試就能探到鎮南營的兵力。
什么友好交流都是扯淡,誰心里不是抱著把對方摁在地上摩擦的想法?個人賽肯定是派出各方實力都強的兵,那么這支軍隊的戰力就可以在這五個人身上體現,沙盤賽猶如兩軍對戰,可以輕而易舉地試出“執棋人”的作戰風格。
然而對于鎮南營現在的狀況,“執棋人”就很難定,一個是作戰經驗豐富且勝過塔國的秦硯辭,一個是沒上過戰場卻是正牌鎮南營大帥的王齊。
若單考慮勝算的話,當然是秦硯辭的勝算大,但是這一戰后,鎮南營真正的主帥——王齊,就很難再征服人心了。
劉景衍與秦硯辭對視一眼,秦硯辭的眼眸淡薄卻堅定,劉景衍在那一瞬間便打消了所有的猶豫。
“蜀國,應戰!”
軍營響徹著兵械厚重的相撞聲與蜀國將士的吶喊,在氣勢這一方面,蜀國便領先了。
鎮南營的一個老兵身姿矯健的翻上擂臺:“第一局我來!”
青紀身邊立即站出一個小山一樣高大威猛的壯漢:“殿下,魯克爾請求出戰!”
塔國人的體型先天就比蜀國人高大強壯,尾思越緹雖然沒有這般健碩的體型,但個頭也不容小覷,足足高出青紀一個頭。
元書祎的目光穿過擂臺,遠遠的與尾思越緹相望,少年身姿挺拔,那一身墨綠像極了蒼翠的長竹,只是這根竹子多少帶了點毒液,跟高風亮節什么的不沾邊。
塔國人的體型先天壓制了蜀國士兵,魯克爾健碩的肌肉像是牢固的城池,蜀國老兵怎么也攻不破。
元書祎不再看尾思越緹,擂臺之上的戰況對蜀國十分不利,老兵完全不是魯克爾的對手,被左一拳右一拳打得很慘。
梁遠看得揪心:“要不……認輸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元書祎眸色漆黑冷冽:“魯克爾根本沒給他認輸的機會。”
那個老兵已經有幾次支撐不下去了,每當他要摔下擂臺時,魯克爾總會把他踢回來繼續毆打。
劉景衍和眾臣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第一場算你贏!”許書言忽然出聲:“第二場我跟你打!”
青紀看著擂臺,淡笑不語。
魯克爾看了一眼那個老兵,面帶嘲諷的一腳將他踹下臺,對許書言粗聲粗氣道:“好啊!你,上來!”
蜀國士兵七手八腳的將那個老兵送去醫治,許書言沉著臉翻上了擂臺。
“嗷——”趙昌河短促的叫了一聲,又憋著火小聲道:“孫冉銘,你掐我干什么!”
“我緊張,也不知道書言能不能打過那孫子?”
個人擂臺賽不允許用兵器,這點對蜀國來說很吃虧,好在許書言能在速度上占得上風。
許書言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一有機會就往魯克爾臉上砸。
魯克爾也不是吃素的,粗壯的手臂能輕而易舉的架住許書言的拳頭,抬腳就踹向許書言的腰窩——
“左腳后撤!”
許書言下意識的聽從了這道口令,等躲過這道攻擊才發覺這是一道明媚的女聲。
元書祎的目光掃向前方的看臺,那里坐著四帥與跟隨劉景衍出巡的大臣,放眼望去,一道水藍色的倩影格外明顯。
許書言不僅躲過了那記千斤腿,還反應極快的借力彈跳,一腳踢到了魯克爾的腦側,出腿之狠直接將這壯漢踢倒在地!
“好!”
鎮南營霎時爆發了一片掌聲!
許書言不給魯克爾喘息的機會,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魯克爾口鼻流血,狼狽萬分。
許書言在一片吶喊聲中將魯克爾扔下了擂臺,他望向看臺,除了綺皇貴妃,就只有那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垂頭喝茶,并不看他。
許書言忽然感覺一陣麻意,像是羽毛拂過臉頰,又像是……說不出來,總之很奇特。
“看什么呢?”
許書言恍然回神,另一個塔國人已經上臺應戰了。
這個青年個頭很高,面相儒雅,先是風度翩翩的對著看臺行了禮,然后對許書言溫和的笑了笑:“在下渾克骨。”
許書言不耐煩道:“許書言。趕緊打吧,別廢話了。”
元書祎一看許書言率先出手就暗道不好。
這是尾思越緹的人,許書言輕敵了。
這個塔國人不像魯克爾只會使蠻力,他身姿矯健,以四兩撥千斤的力道消耗著許書言的體力,許書言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難免心急,他一著急,暴露的問題就更多。
看臺上的楚念看得坐立不安,恨不得自己下去打一場。
楚淵輕聲告誡:“你再出聲,我下次就不帶你來這樣的場合了。”
楚念被那一口氣噎得胸悶:“爹,這你也嫌我丟臉?我就是想讓蜀國贏嘛!”
楚淵給女兒滿上茶:“看你的得了,操什么心?”
渾克骨壓下許書言的手臂,提膝撞向許書言的腹部,許書言悶哼了一聲,倒退了幾步。渾克骨飛身上前一腳踢向許書言的手臂,隨即旋身一肘,砸向了許書言的顴骨。
許書言倒在擂臺上,汗水流進了眼眶,眼前一片朦朧。
渾克骨低聲道:“得罪了。”
話音一落,元書祎倏然沖了過去,正好接住被重重踹下了擂臺的許書言!
許書言捂著胸口,嘴角滲出了血絲。
元書祎扶著他:“你怎么樣?”
許書言盯著臺上的渾克骨,恨恨道:“死不了。”
梁遠等人也跑了過來,要帶許書言去醫治。
渾克骨站在臺上,笑盈盈的問元書祎:“下一局,你來嗎?”
元書祎看著他,幽深的眸子深不見底:“好啊。”
許書言一聽,走到一半就轉過身:“這點小傷死不了,我看他打完。”
宋洋看著少年穩步走上擂臺,心臟跳的飛快:“阿柯,小心啊。”
作為隨行中唯一的親王,劉景昱不動聲色的坐直了身子。
元書祎向渾克骨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渾克骨看著沉穩到冷寂的少年,饒有興趣的低聲呢喃:“阿柯……”
元書祎以為他又要客套一番,誰知他一陣風似的就沖了過來!
兩人對拳的招式極快,腳下也沒閑著,元書祎撥開渾克骨的掌刃,腳下發力,襲向渾克骨的小腿。
渾克骨倉促躲避,元書祎抓住空擋,一拳搗向渾克骨心口。
那一拳速度極快,力道也太大了,渾克骨只覺得心臟驟停,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猛地向后踉蹌好幾步才站穩,渾克骨捂著胸口,心有余悸的看著面若冰霜的少年,若是這個阿柯的力道再大幾分,只怕他會當場死亡。
青紀微微偏頭:“確實能打,這就是那個,你一直掛在書房畫像中的人?”
尾思越緹勾著嘴角,語氣輕浮又撩人:“是啊殿下,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還好他沒死在雪山上,不然我這往后的余生,當真是了無生趣呢。”
青紀看著發小,他年輕的三軍首領,眸子里浮現了少見的興奮與瘋狂。
元書祎友善地笑了笑,征求渾克骨的意見:“我們打到這里,你自己下去?”
渾克骨看著少年不帶笑意的眼眸,他知道自己必輸無疑,也不惱:“真是一個懂禮貌的年輕人。”
“他不是吧!”許書言對元書祎十分不滿,礙著皇帝在場,他只能跟身邊的兄弟們發牢騷:“他還給老子裝起來了,老子受了這么重的傷,都不知道幫老子報仇嘛!”
宋洋尬笑:“這是……禮節,我們蜀國一直都是禮儀之邦啊。”
“他不是一直都挺能裝的嗎?”
許書言不經大腦,立即道:“同意!”
一看這話是單翎說的,立刻反駁道:“裝你大爺了?!”
單翎:“……”
尾思越緹看著場中的少年,他真想自己上場,可惜,還不是時候:“塞利涉……”
阿穆爾搶過話頭:“首領,阿穆爾請求出戰!”
尾思越緹沉思片刻:“不許輕敵。”
“是!”
阿穆爾是尾思越緹親信中赤手搏斗最強的一個,年紀也是最小,比元書祎也大不了幾歲,被尾思越緹慣的越發目中無人。
“我叫阿穆爾。”
“阿——”
“我知道你叫阿柯。”阿穆爾抱著胳膊,聲音脆生生的:“你現在求饒,我就放過你……巴拉巴拉……不然阿巴阿巴”
阿穆爾大放厥詞,元書祎饒有興趣的聽著,好脾氣的也沒打斷。
元書祎耐得住性子,在場的人都不耐煩了,劉景昱手捧蓋碗,打了個哈欠:“你這牛吹得,把本王的茶都吹涼了。”
在場的大臣和士兵都憋不住笑,就屬肖哲笑得最大聲:“快打吧,最后一局定勝負了!”
阿穆爾大概沒在這么多人前被哄笑過,懊惱的紅了臉,憤然的率先出手。
元書祎只是躲避,偶爾提臂格擋。
“為什么不出手,難不成你怕了小爺!”
這個少年赤手搏斗的確厲害,身法詭譎,力氣也是大的驚人,元書祎每次接下他的攻擊都被震得手臂發麻。
阿穆爾的路數她也摸的差不多了,不過對付這個心急的少年,元書祎并不打算太費力氣。
規則是掉下擂臺即為輸——
尾思越緹的手下“哎”了一聲,不過沒什么用,因為阿穆爾已經被元書祎踹下擂臺了。
鎮南營的士兵興高采烈:“贏了!我們贏了!”
劉景昱站起身,得意的看向青紀:“殿下,第一場可是我們蜀國贏了!”
尾思越緹摸了摸鼻尖,對阿穆爾的戰敗深感無奈,看來以后不能再慣著他了。
青紀笑了笑,對劉景昱道:“蜀國的勇士當真是神武。”
——“我不服!”
阿穆爾捂著屁股站在臺下無理取鬧:“阿柯耍賴,他陰我,這局不能算,我要求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