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志愿者離開，老人午睡，白驍南被邢東拉著去下棋，林寧一個人在養老院溜達。
走到回廊的時候，林寧看見四位老人聚在一起聊天，她也湊過去。
其中一個人認識林寧，招手讓她坐到旁邊：“林記者，還記著我嗎？上次你做采訪，我們還說過話。”
林寧其實沒什么印象，不過當時在養老院入住的人，她都拜訪過。
林寧還是熱情地坐到她們中間，笑問：“你們現在還好嗎？”
大家七嘴八舌，都說好。
林寧：“你們怎么不去午睡？在聊什么？”
其中一位老人笑著：“老了覺輕，剛吃過午飯，在這里曬曬太陽聊聊天也挺好。”
林寧背對著回廊，陽光曬在后背上，不一會熱熱乎乎，十分舒服。
林寧羨慕地舒展身體：“我也想每天像你們一樣曬太陽。”
林寧左手邊的老人嗔怪道：“真是傻話，像我們一樣，不就老了？安靜等著走的那一天，整日消磨時間，可別像我們。”
林寧右手邊的老人道：“一點也沒錯，我看見新入住的人，心里都想，怎么這么快？我都來了一年了？”
最早招呼林寧的老人笑著感嘆：“可不是，你一年，我都三年了，話說你們房間新來的人怎么樣？”
“挺好，喜歡說話，也是咱青山鎮人，不過住在青山村那邊，她老伴生病走了，也是個可憐人！”
一聽青山村，大家來了興致，湊到一起低聲議論。
“你們說邪不邪？青山村兩口子怎么都是走了一個，剩一個？那個地方是不是風水不好？”
“你還說呢，從早些年青山橋出事以后，那個地方就有問題，你們覺得呢？”
這句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當時死了好幾個人，傷了那么多，我感覺村子一下子就完了？”
“嘖嘖，說得就是，不過還是干活的慘，當時說是補償十萬錢。后來聽說一分錢也沒給。”
“怎么還有這樣的事？不可能吧？”
“誰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反正我是聽說了，不過那些人后來都搬去鎮上，與大家都不聯系，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傳就變樣了。”
“誒？你同屋那個人不是青山村的？有時間你問問。”
“行，我今天打招呼，那個人還不錯，哪天我問問。”
幾個人發出笑聲，平凡生活里的一點小事，都是她們單調生活的一點調劑。
林寧環視四周，老人們的聊天內容引起了林寧的興趣。
林寧不相信風水這樣的言論，有時候，玄學的東西往往是掩飾真相的借口。
憑著職業敏感，林寧問：“你們剛才說的青山村是怎么回事？”
最早招呼林寧的老人向林寧身邊挪了挪，指指旁邊三個人：“我們沒來養老院前都住在青山鎮，咱們青山鎮下有六個鄉，十三個村，大家雖然都不認識，但是村子就那么大，大事小事一傳，也都知道。”
說話的老人相當于大家的主心骨，聽著老人的敘述，其他人頻頻點頭。
老人接著道：“前些年，差不多十年吧，咱們鎮開始建設，你看現在風光好，早些年那就別提了。”
老人瞇著眼睛，陷入回憶：“這些年修橋修路，發展真好，就說青山村吧，現在家家過得富裕，早些年進出都沒有路，更別提掙錢。”
林寧頻頻點頭。
修橋修路這點林寧非常清楚，去年她做宏光村環境調查時，深有體會。
農村建設，必須先大力發展交通：“要致富，先修路。”
聽見林寧這么說，四位老人都笑了。
其中一位老人道：“你說得對，想想當時多紅火，我現在還記得那種心情，各村有勞動力的人都去建設自己的村子，后來家家買車，咱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
眼看老人跑題了，林寧插問一句：“既然這樣，青山村的傳言從哪來？”
老人哦了一聲，面色變得凝重：“五六年前吧，青山村西北方向進山修橋。”
老人手指養老院后方：“林記者，你看到沒？這山連綿起伏數百里，青山村就在山腳下。”
林寧點點頭。
老人：“以前進山出山都走河道，特別危險，后來政府說建橋，我們樂得啊，可是你不知道，就在橋即將竣工的時候，有天大橋忽然塌了，當時干活的人都掉河里，聽說還死了人。”
老人一句話，幾個人陷入沉默。
半晌老人嘆口氣：“后來過了很長時間橋才修好，可是人死了，哎，你說去干活的都是家里的壯丁，誰家能過得去？我聽說當時這事鬧得可大了。”
林寧不覺得這件事可以傳出青山村風水不好的傳聞，又問道：“那么青山村風水不好這種話是怎么傳出來的？”
老人想想，似乎在極力辯解：“你要是這么問，是挺奇怪，不過你是小孩當然經歷的少，人這一輩子，怎么能攤上這種事？你說好好建個橋，怎么還塌了？當時偏偏那幾個人在，怎么就他們丟了性命呢？”
林寧總算明白了，以訛傳訛這種事她經歷太多了。
民眾容易把自己熟悉的事添油加醋的描述得更具體，甚至喜歡找個理由。
老人見林寧不太相信，強調道：“林記者，我說這些都是真的，要不為什么那些家屬后來都搬走了？房子也不要了，也不和村里人聯系？”
“還有這種事？”林寧還是不相信青山村風水不好這種話。
“我還聽說后來有人進監獄了呢，你說這事邪乎不？”
旁邊的老人一聽進監獄，這種話似乎沒聽過，趕緊落實一下：“咋還能進監獄？這事鬧的，修個橋還能進監獄？”
旁邊一位老人附和道：“進監獄這事我沒聽說，不過搬家這事我知道，我們村就有個去幫忙的人，當時死了，他們家里人搬家可匆忙了。”
老人煞有其事：“不過我聽說，出事那些人的孩子，后來都進了大公司上班，現在過得可好了，有一點和你說的一樣，他們走了再沒過來過，也不和我們大家聯系，不知咋回事。”
林寧還想繼續問下去，邢東和白驍南從房間里并肩走出來。
幾位老人看見白驍南，高興地轉移話題：“林記者，這是你男朋友吧，人真好。”
四位老人同時笑起來，比起青山村這種沉重的話題，她們更喜歡看到年輕人花好月圓。
老人見林寧站起身，叮囑道：“林記者，你們結婚時，別忘了給我們送點喜糖，盡管我們現在沒牙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