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若是挑著擔子跑，也就算了，再找其他人問路便是。
可這滿地的石榴……
秦川嘆了口氣，快步追了過去。
兩三彈指后，他一把抓住老農的腰帶，急聲解釋道：“老丈，我又不是壞人！何至于此啊！”
老頭蹲在地上哆嗦著手，戰戰兢兢問道：“你……不是青龍坊的人？”
無奈之下，秦川只好亮出自己的腰牌：“喏，金吾衛！”
老農一聽他是官差，登時跪了下去，不住叩頭嘴里哀求道：“果子就當孝敬各位爺了，您行行好，放了老漢一馬！這家里還有個瞎了眼的老婆子，可真真離不開人吶！”
秦川皺了皺眉，他萬萬沒有想到，金吾衛在百姓心里竟是如此不堪！
“老丈，這里是不是有些誤會……”
他趕緊蹲下身子，攙扶起老農語氣溫和問道。
費了好半天勁，老農總算吐出了實情。
就在兩個月前，他在這附近擺攤時碰到幾個武侯，那些人上來二話不說便搶走了一擔子瓜果，事后老農報官才得知，這些武侯竟是青龍坊的痞子假扮的！
辦案的胥吏還勸他算了，說青龍坊的事，即便是縣衙也管不了。
老農見此情形也只能自認倒霉，可誰知剛出了萬年縣衙，就被幾個壯漢挾持到了青龍坊，挨打自不必說，更是將他扔進柴房關了兩三天。
等老農帶著一身傷回了家，瞎眼婆娘已是餓得奄奄一息，所以剛才見到秦川，他才會有那么大反應！
“小郎君，你還是莫去了！”
老農看秦川跑來跑去將石榴撿回筐里，好心勸他道：“聽街坊鄰居說，之前有個官差進青龍坊查案，結果當天晚上尸首就被丟了出來，還給他掛了個牌子，說是什么欠了賭債不還，咱們就別去招惹……”
“不去了！”
秦川見老農一臉擔心，把擔子交還他手上笑道：“本來路過想進去看看，既然老丈都這么說了，那肯定不去了！”
“對了，大雁塔怎么走？”
張小敬早上跟他說過，大雁塔所在的坊和青龍坊僅一街之隔，為了讓老農安心，秦川拐了個彎問道。
“大雁塔?。 ?/p>
老農明顯松了口氣，抬手向遠處指道：“喏，過了那條街便是晉昌坊，塔就在慈恩寺里頭?！?/p>
秦川一聽連忙謝過老農，牽著驢向東走去。
途經通善坊時，他將毛驢栓在一處鋪子前，和店家打了個招呼后穿坊而過，進了青龍坊。
方一入北門，秦川的心就涼了半截。
就見坊里的房子大多都已年久失修，泥濘的土路到處是坑坑洼洼，街面上更是看不到幾個行人。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眼前殘破不堪的景象，還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這地兒……也是長安？
怎么感覺還不如太原的福東巷呢？
那里雖然也是貧民聚集的地方，但好歹路面是青石板啊！
秦川沿街往里走了幾步，忽然聞到一股像是野狗腐爛的惡臭味遠遠飄了過來。
他掩住口鼻繼續前行，試圖找出臭味的來源，結果卻在岸邊發現了鋪天蓋地的垃圾山。
與垃圾山隔池相望的，便是宮殿連綿，樓亭起伏的芙蓉苑。
秦川繞著曲江池轉了一圈，沿路別說巡城的守衛，竟是連武侯鋪都沒見著一個。
怪不得阿布可以輕松買下一座坊，這破地兒換誰也不想待??！
來之前，他本以為青龍坊與城內市坊相比，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去，還美滋滋打算過一把收租的癮，可誰知……
唉!
秦川心里一時沒了主意，準備跟張小敬他們商量商量再說。
打道回府自然要先去取驢，他琢磨了一下，到通善坊應該走西門最近。
他辨別完方向剛踏進一條小巷，就聽一陣哭喊聲傳了過來。
“三天，再有三天時間肯定能湊齊！”
“你放開我！別碰我阿娘！”
秦川聞聲眉頭一皺，連忙循聲趕了過去。
他剛轉出土墻，就見四五個潑皮正撕扯著一對母子。
“三天？都快給你半個月了！”
為首的混混一臉淫笑道：“要不陪爺快活一晚上，完事別說三天，就連這個月的份錢，爺都能給你免了！”
婦人看著也就三十出頭，穿著一身灰色的襦裙，緊挽著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
她聽到那人的話，眼淚都顧不上抹，連忙磕在地上求道：“上月的份錢還是三百文，怎么這月就成了五百文了呢？總得給我們孤兒寡母湊錢的工夫??！”
“聽不明白話是么？”
混混蹲下身子流里流氣道：“要不交錢，要么滾去大街睡，都不想的話，就跟爺回去……”
他笑嘻嘻伸手摸向了婦人的臉蛋。
小男孩雖然嚇得不輕，但還是掙扎喊道：“渣子！別碰我阿娘！”
“哪來的野種？敢沖老子大喊大叫！”
就在混混一巴掌扇過去之時，巷子外傳來一聲怒喝。
“住手！”
秦川鐵青著臉，朝那幾個潑皮走了過去。
他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沒處撒，眼見那個雜碎竟是連小孩子都下得去手，登時心里大怒。
你們這幫孫子不光收了老子的錢，還敢打老子的租客！
真特么是活膩味了！
“呦！沒瞧出來啊！”
混混揪著婦人的發髻，一臉奸笑道：“什么時候背著爺找的小相好??！”
說完他對旁邊幾人甩了下腦袋，轉向秦川冷聲道：“敢來青龍幫的地盤撒野，你小子是活膩味了吧！”
見幾個潑皮圍上前，秦川也懶得跟這些渣子廢話，唰的一聲，抽刀出鞘，迎著他們走了過去。
沖過來的潑皮看這小子一言不合就動刀，趕緊收住了腳，一邊往后退，一邊轉頭看向那個混混。
“行啊小子！不講規矩是吧？”
混混見勢不妙，連忙擺手召回幾個手下，往巷外跑時回頭叫囂道：“你給老子等著！有種就別走！”
怎么叫起板來總是這一套？
就不能有點新意？
秦川收刀之后搖了搖頭，他伸手扶起小男孩，見婦人起身朝自己施了一禮，淚眼婆娑道：“多謝恩公施以援手，但恩公……還是趕快走吧！”
“青龍幫的人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