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秦副使!”
廖大海走到三人身前,笑著拱了拱手。
秦川沒搭理他,兩手大拇指勾在腰帶,打量了此人一番。
只見廖大海頭戴綠巾,穿著一身褐色短打,體型高大壯碩,雙臂肌肉虬結,看起來倒是很恭順,但蟄伏在眼底的戾色,卻是一閃而過。
廖大海被秦川看得有些發毛,連忙垂首低眉,躬身再拜。
之前長安縣衙發生了什么,他早已從手下那里得知,為此還惴惴不安了好幾天。
可事情過去了有一陣,意想中的麻煩卻遲遲未見,廖大海也就稍微放松了戒心。
畢竟葛家滅門案,已經死了一個馮四寶,也算是有了個交代,而自己不過是受人驅使,想必這賬應該算不到他這來。
再者死的不過是幾個屁民,多半是被新來的副使碰巧遇著了,想要借此立威奪權。
但現在李勇章告了假,田生民也沒了一只手,權已盡攬威亦立足,倘若自己再使上點錢,興許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
想得倒挺美!
秦川見廖大海屁顛屁顛跑過來大獻殷勤,一下子就猜出他心中所想。
之前沒收拾你,是因為老子太忙沒顧得上!
現在你自己送上了門,那就死在這吧!
“放肆!副使也是你叫的!”
盧澍一個箭步沖到秦川身前,手里刀鞘猛地砸向廖大海喝道:“跪下!”
廖大海不閃不避,硬抗了這一下,隨后眼神陰鷙盯向了盧澍。
盧澍早已知曉葛家滅門案的來龍去脈,而且還從鄭汐那了解到秦川與葛家關系匪淺。
既然副使不便自降身份與之周旋,那他身為下屬,理當要為上司分憂。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刀鞘砸過去,這廝不但不跪,居然還敢目露兇光,隱含威脅之意。
盧澍登時怒道:“看你……”
他剛罵到一半,就被一陣嘶鳴聲壓了過去。
秦川聞聲轉過頭,就見兩匹馬驟然停在自己五步外。
“副使!”“老大!”
陸小乙翻身下馬,急奔到他身前,面帶慚色叉手道:“小乙無能,還望副使恕罪!”
盧澍眉頭一皺,剛要揪住他領子問個清楚,卻被秦川攔了下來,“無妨,說來聽聽!”
“注入影子幫的絹錢已查明,其中有兩筆大的,一筆九千貫,另外一筆是三十七萬貫,但具體是誰下的注,卻怎么也查不出來!”
“金吾衛也沒查出來?”盧澍很是不解。
“沒有!”
陸小乙搖了搖頭,“趙長史一看是副使的腰牌,當即派人去調賭坊的賬,并且放出話,說不管賭坊的背景有多大,但凡誰敢在此事上有所隱瞞,以后就別想在長安城干了!”
三十七萬貫?
這可不是個小數!而且居然還繞過了金吾衛!
秦川立刻意識到,涇陽幫這場會武,背后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
“還有一事!”
陸小乙掃了一眼廖大海,轉向二人稟道:“賭坊停盤之時,本場會武的另一方,長樂幫,已經升到了買一賠七十五!”
七十五?
秦川和盧澍不約而同瞪了雙眼。
“那涇陽幫呢?改成買一賠一了么?”盧澍顫聲問向陸小乙。
“沒有!還是買一賠五!”
“臥……”
就在盧澍捶胸頓足之時,秦川兩手重重擊在了一起。
成了!
接下來唯一需要他做的,便是讓涇陽幫徹底輸掉這場會武!
想到這,秦川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扭頭向今晚的獵物瞧了過去。
與陸小乙一道趕來的那人,此刻正在廖大海耳邊快速說著什么,接著就見那廝視線鎖向了自己。
秦川面色無悲無喜,嘴角微翹,直視了回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廖大海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耐人尋味,起初他還竭力掩飾內心的慌張,可過了不到一瞬,竟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秦川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心里正納悶這孫子哪來的底氣,卻見廖大海急忙向南街拐角跑了回去,看這架勢,似乎還留了什么后手。
“他,也在會武出戰之列么?”秦川轉向一旁問道。
沈楊自從陸小乙來了之后,便很識相地退到了一旁,此刻見副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趕緊上前兩步回道:“對!”
“涇陽報上來的名單,第一個便是他!”
秦川一聽,頓時松了口氣。
沈楊瞧見他的神色,還以為副使是在擔心之前下的賭注,忙笑著寬慰道:“副使莫憂!屬下方才派人查了一下?!?/p>
“這廝看著有些桀驁不馴,但手底下確實有兩把刷子,據說去年就已是一石一的實力……”
秦川見他有些誤會,剛準備擺擺手,卻聽五聲鼓響傳了過來。
咚咚咚咚咚——
與此同時,一道刺耳的竹笛聲也響徹在南街的上空。
秦川挑了挑眉,莫名覺得這笛聲聽起來很是耳熟!
“距會武開戰,五十息!”
一名旅帥打扮的金吾衛站在精騎旁的大鼓前,揚聲喝道。
“副使,要不咱們……過去瞧瞧?”沈楊笑著提議道。
秦川點了點頭,可走出去沒幾步,腳下驀地一滯!
只見晉昌坊南側的通善坊小巷,突然涌出大批來歷不明的黑衣人。
他們手執利刃疾速奔向南街拐角,彈指間,便將涇陽出戰的人手盡數替換了下來。
秦川暗道不好,難不成,這就是廖大海留的后手?
咚咚咚咚——
“距會武開戰,四十息!”
旅帥報完時后,隨意瞥了一眼,意外發現涇陽幫出戰的人,竟是在眨眼間換了個底掉。
他怒不可遏,指向廖大海吼道:“誰讓你們換人了?不在名單之列,沒有出戰的資格!”
廖大海此時哪還顧得上這些,他叉手湊到旅帥身前,借著鼓響遮掩,壓低聲音道:“親仁坊東南隅六十九間房一棟宅院,可否換得將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咚咚——
旅帥猶豫了一下,深吸了口氣,高聲喊道:“距會武開戰,二十息!”
廖大海見他有些松動,但還沒給自己個準話,忙又加碼道:“宣陽坊西北角兩座府邸,外加絹百匹……”
秦川見兩人好像在說些什么,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腳下不由快了幾分。
咚——
“距會武開戰,十息!”
“九!”
“八!”
“七!”
“……”
倒數聲中,黑衣人開始向晉昌坊南街開拔,而秦川離他們已經不到十步遠。
就在這時,他忽然瞥到其中一人脖子上露出的一抹刺青。
蜘……蛛?
蛛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