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性見常歡只肯收下三枚凝氣丹，也不敢再多費口舌，以免弄巧成拙。

此刻起，這一闡提寺內最完整的大殿，就歸常歡所有了，常歡也讓空性將剩下的金剛都送到這里來，空性對此也是意料之中，見常歡沒有什么吩咐之后，這才帶著二十八名明妃離開了大殿，而鏡相與鏡緣，早就從偏殿離去多時。

常歡看著冷冷清清的大殿，以及面無五官的佛像，內心深深嘆了一口氣，演的雖然不錯，但卻依然不爽，依他的性子，這空性師徒三人，一刀砍死是最省事的。

但是很快，大殿之外穿來嘈雜的腳步聲，漸濃霧氣中，鏡相身后跟隨者僅剩的三十七具金剛，來到大殿之前，鏡相也不敢進入，只是在殿外跪下，以額觸地，恭恭敬敬的朗聲道：“真人，小僧已將三十七具金剛帶來；另外，一百二十七名外門弟子也可隨時送來。”

說完后，鏡相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直到聽見一個“滾”字，鏡相才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禮，后退九步后，才敢轉身離去。

隨著轉經筒的鈴聲響起，大殿內燈火驟滅，金剛們如行尸走肉一般依次進入大殿......

一闡提寺的另一處大殿內，空性表情陰晴不定，倒不是懷疑常歡真人身份有假，而是摸不透這位到底多大的來頭。

他是沒敢詢問常歡根腳的，在一位魔門真人最虛弱的時候去問這些，不僅僅是冒犯，更會引起對方的誤會。

站在一側的鏡緣此時也是冷汗涔涔，天可憐見，他只知道鏡覺被人奪舍，但以他的見識，那里知道奪舍對于魔門而言，意味著什么，那是陽神真人才能使用的一種秘法！

鏡覺倒是不知從何處典籍上看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記載，但多是含糊不清的言辭，鏡緣卻是一心癡迷武道修行，平日里所看的不是六圣宗的修行典藏就是根本經文，怎會去看其余亂七八糟的古籍。

“師父，依您之見，那位有沒有可能......”鏡緣此時還抱有僥幸，前幾日他察覺蒯典恢復了神智，擔心其對常歡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畢竟蒯典之前一直跟隨在他身邊，平日拜見空性時也帶著，從未提防，所知隱秘也不在少數。

所以在發現對方恢復神智之后，直接便以酷刑逼問，結果蒯典是真的嘴硬，至始至終也沒有開口，鏡緣一怒之下將之活活剝皮，并在常歡過往的途中故意讓常歡看到，現在想來，何其的愚蠢。

之前鏡緣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什么要冒如此之大的風險，趁著這位最虛弱的時候直接擒殺逼問，豈不是最安全最完美的選擇。

現如今他得知常歡是為陽神真人，嚇的尿都快滋出來了。

鏡緣甚至此刻還抱著一絲幻想，常歡有沒有可能并非陽神真人，九州何其的廣袤，宗門萬千，秘法數不勝數，難道真的只有陽神真人才能奪舍？萬一不是呢？

空性也是心煩意亂，見鏡緣如此更是不喜，臉色一沉，喝斥道：“休得胡言亂語，你懂什么，我只是讓你兩試探一二，可你看看你兩干了什么，不管對方是什么來歷，陽神真人都假不了，不到陽神境，無法煉去陰魄復返純陽，別說是奪舍了，神魂一但出體就會消亡，哪能等到你去奪舍他人軀殼?！?/p>

空性說到這里，又是一臉痛心疾首。

“你等如此怠慢，甚至還自自作主張數次為難，真是孽畜！”

鏡緣黃褐色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師父：“師父，這不是您......”

“大膽，放肆，住口！”空性氣的轉身就是一掌拍在鏡緣胸口，鏡緣身法詭異，盡得身根一脈真傳，但是空性出手，他哪里敢躲。

而且即便想躲，又怎么可能躲得了，只能猛的提起真氣聚集在胸口，硬接了這一掌，只聽一陣骨骼斷裂聲，鏡緣慘叫一聲，飛出四五丈遠，掙扎半天才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一絲血色也無。

“鏡相，如何？”空性沒有看鏡緣，而是轉首看向剛剛回來的鏡相。

鏡相看了眼鏡緣，微微嘆了一口氣對空性說道：“依徒弟愚見，這位喜怒無常，陰深難測，我與鏡緣對他多有冒犯，他怎會輕易放過我兩？”

鏡緣見自家師兄如此說，強忍著胸口的劇痛跟著說道：“師父，我們也是魔門中人，對于魔門中人素來行事的風格難道還不了解么，捫心自問，若有人得罪了您，您可會輕饒對方？”

空性不語。

鏡相又道：“師父，放他離去，百害而無一利！我等于他，無疑是螢火于皓月，何其低微，他日那位魔功再造，怎么可能會念及師父您如今的護道之恩，萬一念想起今日種種，心中只需要生出一絲不滿，那就是整個六圣宗的禍事呀！”

兩個徒弟所言，空性又如何不明白，但正因為明白這些，他才更不敢冒犯常歡。

只見空性緩聲道：“但凡能奪舍他人軀殼者，無一不是魔門巨擘，這可不是換件衣服那般兒戲，想要奪舍，條件極其的苛刻，而且危險眾多，但凡一步稍有偏差，都會對神魂造成無法彌補無法逆轉的傷害，我宗曾有陽神真人坐鎮，對此宗門也有些許記載，奪舍第一步必須是散去自身修為，所以那位必然是陽神真人，若非陽神真人，不可能在毫無修為傍身的情況下純以神魂穿越雷雨山林?！?/p>

“而這只是其一，其二是，那位必是出自魔門上宗，目前可以排除陰府，但是其余諸多上宗，任何一個都是傳承萬古的大宗。散修或是小宗，即便僥幸煉盡陰渣復返純陽晉入此境，也幾乎沒有可能知道如何去進行奪舍的步驟?！?/p>

空性有著自己的考慮，六圣宗曾經也是兇名赫赫，但是如今已經沒落，宗門甚至被逼的放棄了山門，而弟子也是青黃不接，再過數百年，宗門傳承甚至都有斷絕的可能。

如此情況之下，再去冒險得罪一位魔門強者，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么，到時候不僅僅是自己要死，整個六圣宗連人帶狗都得死，死的整整齊齊，一個都不會少！

但只要有一絲的可能，都值得空性去賭，人生無非就是選擇，當面臨賭還是不賭兩個選擇時，毫無疑問，賭！

他能不能殺死常歡？能！常歡不過是二階的武者，空性自信，就算對方是陽神真人轉世自己也能殺死對方，但是這世上壓根就沒有絕對的事情，萬一殺不死呢？

凡事就怕個萬一，一輩子又有幾次機會能面見以為陽神真人？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的師父，也沒有福緣能面見一位陽神真人，之前自己已經犯下了大錯，居然生出試探對方的心思，但好在沒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現如今還有一絲可能補救。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權衡利弊的過程，之前空性還沒想通，此時說著說著，忽然就頓悟了。

殺死常歡，他壓根就得不到任何好處，要說逼問功法或奪舍之前藏起來的法器等等，別說笑了，逼問一個陽神真人？怎么敢想的。

與這樣的存在真翻臉了，那必然是不顧一切代價以極短的時間將其擊殺，且要確保魂飛魄散！

你還敢留著禁錮起來慢慢逼問？這種危險的行為就是狗聽了都要搖頭。

而與常歡結下善緣，哪怕結不了善緣，只要盡量彌補之前的冒犯，那對自己也無壞處，萬一對方日后照顧一二，那是自己數輩都修不來的機緣。

當然，就算對方以后還記恨著當初的冒犯，那死也就死了，對于修行者而言，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修為停滯不前。

這番想法要是給常歡聽了去，必然是要鼓掌的，還得真心的夸贊一句，有上進心的妖僧。

“從今日起，把那位當祖宗供起來?！?/p>

“可是......”

“沒有可是，他就是要把玩蓮花，你們也得在旁搭把手?！?/p>

空性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