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大清洗之前】

六縣之地的農田之中，厲道淵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在常人無法看見的時候，直接在農田之中快速的穿梭而過。

而在這短暫的接觸之中，厲道淵也很快的采集到了這些農田中所蘊含的陰氣含量。

現如今六縣之地最重要的糧食生產工具，就是那些曾經在六縣之地肆虐的游尸。

它們的橫行在六縣之地制造了無數的殺伐，一身血氣與罪孽簡直滔天。

所以為了讓這些家伙贖罪，同時也是為了緩解一下六縣之地缺少耕牛的局面。

厲道淵便利用自己銅甲尸的身份，強行讓這些游尸轉化成為了代替耕牛的工具。

當然這并不是一個長久之計，游尸是邪祟之物，與生人天生相性不合。

長時間的待在一起，很容易會讓那些負責耕種六縣農田的普通人受到尸氣入體的折磨，進而在某種意外之下，變成僵尸。

甚至可以這么說，要不是因為六縣之中的糧食匱乏，導致大量人吃不上飯的原因，沒有人愿意和這些游尸們在一起干活。

所以為了防止尸氣入體產生的危害，以及保證這些游尸不會隨意的發狂。

厲道淵每逢一段時間，都會在這些農田之中穿梭而過，用自身的存在震懾這些游尸之中可能存在的威脅。

同時安排一些回龍觀的道士在這農田附近進行巡視，防止意外的發生。

當然除了以上這些防備，厲道淵之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在農田之中穿梭而過。

為的就是檢查農田中的陰氣含量，避免這些陰氣到了一個不可救藥的層次。

生者的食物由死者來進行耕種，這本身就會對生者的存活造成一定的影響。

屬于游尸體內的尸氣，會在其活動的時候，不知不覺的逸散到土地之中。

長此以往，則糧食被陰寒之氣滲透，一旦被人們吃入到自己的腹中。

所以厲道淵的目光一直在盯著這里。

伸手在耕耘過后的農田泥土之中拿起一塊，厲道淵將其放在了鼻子的位置聞了聞。

感受著這塊泥土之中所蘊含的厚重陰氣，他自言自語的說道:“陰氣的含量有點多了，過一段時間需要來一場凈化之雨！

將這些泥土中的陰氣給凈化一下！”

說著厲道淵抬起自己的頭顱，目光看向那在天空之中正在不斷匯聚的些許雨云。

頓時眉頭便不由得皺起。

厲道淵本身身為槐蔭山山神，是揚州之內的十六高山山神之一。

在沒有一個集合所有神權的統一神庭出現之前，他就是這片區域的土皇帝。

所以不要看他只是一個山神，但是他要是愿意的話，依舊可以行使雨神的神權。

只是這期間需要花費更大的代價。

此刻在厲道淵的眼中，六縣的天空中雖然有些些許雨云的存在，但是這些雨云的數量并不足以讓他輕易的降下一場大雨。

王朝末日，人間動蕩，神權影響天地的秩序開始發生大規模的偏移。

以往下雨精確到點數的雨量，伴隨著王朝末世的來臨，也在產生著巨大的影響。

其中最具代表的自然災害顯現便是洪澇旱災，這兩種極端天氣的出現，便是因為王朝末世的到來，進而引發的天地秩序失衡。

這和地球完全不同，在地球上，自然災害的運轉影響著一個個王朝的興衰。

可是在這里，一個王朝的興衰，卻是影響著天地秩序，自然災害的出現。

雖然這種跡象因為大乾王朝還沒有徹底崩亡，依舊還在勉強維持著自身的運轉。

但是厲道淵幾乎可以想象，只要在大乾王朝的土地之上再度爆發一場民亂。

其引發的連鎖反應，只怕會瞬間引爆各種自然災害的接連出現。

更不要說大乾王朝的建立，本身就是各方面妥協的結果。

復雜的事情在厲道淵的腦海之中運轉，這讓厲道淵的目光越發的顯得深邃。

“十六高山山神，占據揚州七郡之地，我所在的會稽郡就有兩位山神的存在。

為了日后的發展，只怕還要與這兩位高山山神做過一場。”

啪！手中折扇又是一拍。

厲道淵的身影消失在了這里。

降雨點數是有數的，你多了，那我就少了，以前是有朝廷官員在監察著神靈神權。

有著他們的居中協調，大家還能看在朝廷的顏面上，稍微分一分降雨點數。

可是現在朝廷的威嚴大不如前，自己的實力又迅速膨脹，那憑什么給你降雨點數？

所以一場競爭，在所難免！

……

六縣的天空中，一只只飛鳥翱翔于天空之中，大地上的一切全都盡收眼底。

很快一只眼神銳利如劍般的飛鳥從天空中的大片飛鳥群之中落下，落在了大地之上一名正在行軍的主將肩膀之上。

旋即這只飛鳥便張開了嘴巴說道:“魚鷹，前方六百米內有著一支三十人的匪徒在劫掠商道，你趕快前去支援一下吧！”

“明白了，我這就趕過去！”

隨即魚鷹隨手向著后方一揮，當即人數多達五十人的騎兵開始向著前方奔騰。

戰馬呼嘯之間，那只落下的飛鳥再度飛上天空，目光巡視著大地上的諸多目標。

為了徹底的將六縣之中的匪徒全部干掉，厲道淵給厲紅雪配備了一只天空部隊，正是之前厲道淵所訓練的巫靈鳥。

這些巫靈鳥擁有著人類的智慧，以及飛鳥的翱翔本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逐步的逼近了屬于精怪的層次。

而有了這些巫靈鳥的配合，那些在六縣之地中游蕩，大肆劫掠過路商隊的匪徒則是被一一清剿殺伐。

只是這些清剿的盜匪只是一些小角色罷了，是當初跟隨邪術士團體出山，想要趁著混亂劫掠上一筆金銀財寶的散裝匪徒。

他們的數量雖然龐大，但是在厲紅雪率領部隊的竭力圍剿之下。

卻也不過只是土雞瓦狗罷了，隨著時間的流逝遲早能消耗干凈。

然而除了這些散裝匪徒之外，在六縣之地中還隱藏著一些勢力強大的盜匪。

這些盜匪與縣城內的各大家族有所勾結，盜匪劫掠而來的財富大多數都是交給了這些在縣城之中的家族們進行銷贓。

也正是兩者之間的密切配合，居住在縣城之中的各大家族得以迅速的壯大。

有盜匪劫掠在外，才有那些農戶老老實實的耕種屬于大家族的土地。

不然那些農戶全都跑到不受朝廷管轄的范圍之外，不受他們這些縣城大族的節制，只需要自己耕種就能夠養活自己。

那么誰還會去耕種縣城大族的土地？

沒有了這些人的耕種，難道那些龐大的土地，要讓高高在上的地主老爺們耕種嗎？

所以盜匪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只要這些盜匪能夠時不時的將那些耕種田地的農戶劫掠一番，才能夠保證這些農戶不逃脫控制。

只有更多在田地中不斷忙碌的農戶，才能夠讓縣城大族的老爺們高高在上。

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我有多富裕那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這個世界上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越多，我遲早能夠變得更加富裕。

也正是有著這些縣城大族的支持，六縣之地的盜匪才會是殺之不絕的。

以往面對這樣的局面，六縣之地內的各大勢力則是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回龍觀高高在上，看似是六縣之地的霸主，但是他們并參與世俗事物的經營。

盡管他們有著自己的土地，但是這些土地都是給予那些世代耕種的佃戶進行耕種。

而回龍觀也從這些佃戶之中，去挑選一些可以加入到回龍觀體系中的新晉弟子。

總之在某種程度上，回龍觀是處于獨立于世俗之外的狀態，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則是通過六縣之地的靈物坊市。

從那些活躍在大乾各地的降魔師手中，去收取一些降魔師手中的金銀財富。

畢竟比起從農戶手中收割財富，這些常年活躍在各地的降魔師，要明顯富有的多。

所以在六縣之地中，回龍觀大多數時候，都是處于一種與世無爭的狀態。

修道，不需要太多世俗之事的打擾。

而除了回龍觀之外，便是各縣官員，以及縣城之中的大族，下面的農戶，還有那些活躍在山林之中的盜匪。

這些勢力組成了六縣之地的循環！

農戶負責生產，縣城大族負責管理，各縣官員負責溝通朝廷與縣城大族，保證朝廷的稅收到位。

這是一套相對平衡的治理狀態。

只是人心的貪欲無盡，在朝廷治理能力失控之后，這個體系雖然仍舊在運行著。

但是以往那些不被看重的盜匪，則是充當了威懾農戶不得逃離的角色。

盜匪是外界的狼，縣城大族是內部的虎，有狼的存在才有老虎庇護的珍貴。

不然沒有狼群在外面形成威脅，老虎那不斷張開的胃口，又有幾個人能夠忍受。

縣城大族的胃口越來越大，各地的農戶逐漸受不了這些縣城大族的竭力盤剝。

但是他們又不敢造反，因為大族在收租的時候往往是以朝廷的名字進行收租的。

他們不交，就是在造朝廷的反。

這誰受得了了，所以受不了的那就只有落草為寇，但是這會影響縣老爺的政績。

于是縣城大族在盜匪之中的暗子，通過幾次暗中的操作，將大量的人手送給縣老爺刷政績，以幫助縣老爺贏得上司的看中。

如此一套完美運轉，誰能夠獲利的擴張體系，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整個六縣之地，或者說整個大乾帝國之內深深扎根。

活著的百姓是交稅的奶牛，死了的百姓是升官發財的韭菜。

一切都顯得是那么的完美。

但是現在厲道淵與厲紅雪出現了。

這套完美運行的體系，卻是猛然遭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打擊。

對于大乾王朝來說，官員的存在并不是來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只是維持帝國的秩序不被田地間忙碌的百姓顛覆的。

只要百姓不造反，那一切都好說，

帝國鼎盛之時，讓百姓不造反的方法就是鏟除世家大族。

因為這些人威脅到了帝國穩定的根基。

可以當帝國衰弱之時，需要做的反而是要穩定住世家大族。

因為他們是帝國穩定的根基。

而作為貫徹帝國意志的官員，他們自然會遵從帝國穩定的意愿，對于世家大族的擴張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

至于那些想要力挽狂瀾的人，大多數都是在帝國運轉的過程之中被直接磨滅了。

因為對于現在的大乾帝國來說，這些想要力挽狂瀾的人，本身就是在動搖帝國統治的根基，是需要被直接鏟除的人。

帝國已經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然而帝國老了，那些野心家們卻是十分的年輕，他們的精力還十分的充足。

例如現在的厲道淵，他就需要通過動搖帝國穩定根基的方式，來擴張自己的勢力。

帝國要穩定，所以要不斷的妥協，因為帝國的每一次激烈沖突對抗，對于大乾帝國來說，都是一次次失去的過程。

贏了，什么都得不到，但是輸了，卻是要輸去很大一塊利益。

而新生的野心家卻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們的每一步激烈沖突，都是在得到。

本就一無所有，又何來失去可說。

所以對于六縣之地原本的穩定局勢，厲道淵開始以一種強硬的姿態，狠狠的撬動著這個持續不斷運行的體系。

非常暴力，沒有一絲一毫的妥協。

很快在將六縣之地的小匪徒斬盡殺絕，殺了一個血流滾滾之后。

以厲紅雪的太守職位作為憑證，一份份措辭強硬的信件被送到了六縣縣衙，乃至于在六縣之地中那些頗有聲名的縣城大族的手中。

信件之上沒有任何客套的話語，而是以最強硬的口吻，讓這些縣城的官員，以及那些與山林中盜匪勾結的人，即刻自首。

如此太守方可既往不咎！

不然一旦等查出來，那便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只是對于這樣的東西，又有哪個“傻子”愿意輕易的認罪？

畢竟就算是盜匪，那也是各大縣城大族勢力版圖的一部分，其中牽扯著家族內部的利益，是不可能輕易的將其放棄的。

給他們利益可以，這些縣城大族可以滿面笑容的笑納，誰也不會給財神臉色看。

但是奪走他們的利益，那就不行！

天王老子也不行，誰來殺誰！

正陽縣，王家。主家家主，王義朗接到來自厲紅雪所發出的最后通牒。

當即便氣的胡子都不斷的抖動了起來。

“太守，她一個女子也敢稱作太守！

還真是目無王法了！

先是不由分說的殺死了汲水縣的四大良家，現在又要強行將賊寇的帽子扣在我們這些有德之家的頭上！

這真是太過于狂妄了！

想讓老夫就此認栽，休想！”

狠狠的一巴掌將手中的最后通牒拍在作桌案之上，此刻他的肺都要氣炸了。

不久之前他王家分家王長風一族，才被這所謂的厲氏兄妹抄家滅族。

現在他們竟然又來這一手，又豈能不讓他這個王家主家的家主憤怒至極。

這簡直是不給他們活路啊。

想到這里，他當即便召來管家王福，讓他去請正陽縣城的各大家主，準備對這厲氏兄妹來上一記狠的。

她不是自稱太守嗎？

那他王義朗便直接派人去請真正的太守派兵過來，將她這個假太守給繩之以法。

如此吩咐了一番之后，王義朗語氣惡狠狠的說道:“這次，我看你這個丫頭片子怎么辦，假冒太守，這可是殺九族的大罪！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在王家響起，笑聲之中透露出一股得意的模樣。

可憐他吧，一個糟老頭子，生活在帝國強盛的時代，一切任命都需要大費周章才能夠辦妥，思想還沒有轉變過來。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太守之位這樣的高官，竟然如此簡單的就被給了出去。

要是他知道的話，說不定他也買了。

而這就是渠道的重要性！

有的人思想還在以前，但是做事手段的狠辣或者說愚蠢，卻是沒有絲毫落后。

時刻緊跟時事而動，唯恐慢了一步。

卻是從來不去想一想，你都能夠如此輕易的破壞規矩，養寇自重了。

又怎么還能夠期盼，在自己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別人又會去守那些狗屁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