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落了水，這冬日里寒風徹骨的，可是叫我一頓難受！”顏靜姝輕聲細語，將語速放慢道，“大約躺了四五日才緩過來。”

原本顏靜姝不說還好，一說倒是讓在場的人都反應過來了。

同樣是受了風寒，顏靜姝在大冬天掉進池塘里頭，這程度可遠遠比宋姨娘嚴重多了，可是也沒見顏靜姝擺出一副多虛弱多需要照顧的模樣，反倒是宋姨娘，一副強健的身子受了風寒就虛弱了一個多月。

“大小姐身子年輕，身子康健，那是有福氣的人，”眼瞧著宋姨娘的面色有些僵硬，顏奉壹也皺起了眉頭，劉媽媽急忙跑來打圓場道，“姨娘這些日子憂思過度，吃睡不好，身子自然難像大小姐這般康健。”

這也算是勉強繞了回來。宋姨娘一聽劉媽媽這話，也將攥緊了的手帕放開，暗暗感嘆幸好還是有劉媽媽在。

“你倒是說得不錯，”顏靜姝看著突然插話的劉媽媽，心中有著幾分不悅，但也沒有表現出來，意有所指道，“可見宋姨娘素日里有心教導你。”

劉媽媽聽著顏靜姝這冷淡的話語，心下才反應過來，自己作為奴仆，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本不能在主人飯桌上說話的，只是剛才看宋姨娘犯了難，這才出來，是違背了主人家的規矩。

“奴才有錯！”劉媽媽立馬跪了下來，低頭認錯道，“是奴才一時口快，見著姨娘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實在是心疼姨娘，忍不住犯了忌諱。”

“好了！”眼看著吃頓飯還要生出這些事來，顏奉壹有些煩躁，揮了揮手，“你下去領罰便是了。”

而在這個時候，宋姨娘站了起來，對著顏奉壹和趙氏福了福身子，輕聲道：“是妾身教導下人無方。”

說罷，宋姨娘扭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劉媽媽，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又扭頭跪下，對著顏奉壹淚眼朦朧道：“妾身從前做錯了事，給老爺和夫人添了莫大的麻煩，實在愧疚難當！”

宋姨娘的眼圈早已紅了起來，淚水積攢在眼眶里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眼淚盈盈，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見此場景，顏奉壹心疼得不行，而趙氏和顏靜姝相對望看了一眼，兩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不解和疑惑。

“妾身這些日子來，日日反思，縱然老爺、夫人已經寬恕，可妾身還是心內郁結難消！如今妾身又沒能教導好劉媽媽，平白無故壞了規矩，”宋姨娘眼角的淚珠滾落到臉頰，于是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淚，“還請老爺答應，讓妾身跟從夫人教導。”

這話說罷，趙氏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宋姨娘是有著什么樣的心思，竟然要到自己手底下做事，這不是平白無故給自己添堵嗎。

但是作為主母，教導小妾，管理后院本來就是她的職責，宋姨娘這么一提，正是要把她置在高架上，推脫不得。

顏靜姝看出趙氏的不虞，她可不相信宋姨娘這些鬼話，按照宋姨娘的心機，要到母親身邊，難免在背地里耍手段。

顏府那么大，家宅事務繁忙，母親也未必有心思顧及，若是日后中了宋姨娘哪些手段，前世的災難豈不是再來一回。

想到這里，顏靜姝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繞過一臉驚訝的顏奉壹，直直朝著宋姨娘走去，溫柔地將宋姨娘扶了起來：“姨娘說笑了。母親大度，姨娘做過的那些事兒，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姝兒說的對，你不必擔心。”顏奉壹也贊同女兒的話。在他看來，自打宋姨娘那事出來以后，趙氏和女兒從來就沒有提及這事，甚至連抱怨的話都未曾說過，實在是宋姨娘多思了。

“妾身實在懊悔！”宋姨娘搖了搖頭，眼中盡是自責和愧疚，淚水止不住地滾落下來，“還請老爺、夫人給妾身一個贖罪的機會，讓妾身留在夫人身邊伺候夫人，這也是一個姨娘應盡的義務。”

宋姨娘的變化讓顏奉壹心中閃過了一絲怪異的感覺，雖說姨娘是應該伺候主母，但趙氏一向寬厚，從來不要求侍妾伺候，也不像別家的正妻一般把侍妾都當下人使，所以宋姨娘和府中的其他幾個姨娘可以說得上是從未真正伺候過趙氏。

但扭頭一想，可能是宋姨娘做錯了事，真心反悔，畢竟陷害主母不是小事，趙氏又偏生寬宏大度，感化了宋姨娘也是有可能的。

顏奉壹看著面前淚眼盈盈，一臉堅定的宋姨娘，又扭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趙氏，將一個尋求意見的眼神拋給了趙氏。

這畢竟算得上是后院的事，趙氏是否愿意教導也未知。出于尊重正妻的想法，顏奉壹將選擇權給了趙氏。

“姨娘陷害妾身一事，固然可恨，”趙氏思慮良久，還是決定推脫掉這件事，“若是日后不再犯，那便可以了，劉媽媽的事也多注意就行。”

同為夫妻，顏奉壹自然明白趙氏的意思，這便是要婉拒了。

“夫人這話……”宋姨娘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隨即又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身體半倒在劉媽媽身上，“夫人這話便是記恨妾身了……”

趙氏皺了皺眉頭，這不是擺明了道德綁架么，于是冷聲道：“你若真想學，府中那么多教習媽媽，我派一個過去便是了。”

宋姨娘聽著這話，低垂著頭，眼底仿佛有一絲恨意劃過，這趙氏防范得很，原本她還以為自己主動送上去伺候趙氏，趙氏巴不得把自己留在身邊折磨，但沒想到趙氏根本不接受。

但事已至此，她也沒辦法了，一咬牙，磕了好幾個響頭：“妾身是真心誠意想跟夫人學東西，也真心想贖罪，還請夫人成全！”

這是要逼著趙氏做決定了，劉媽媽頓覺不妥，抬頭朝顏奉壹和趙氏看去，果然這兩人的面色都不大好。

“姨娘可不要為難母親了，”顏靜姝上前悄悄用力，又給了頌桃暗示，一同將宋姨娘拉了起來，“若是宋姨娘有心，靜姝倒是愿意幫助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