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出去半天也沒有回來。
吃了會,蔣春園拿起紙巾擦了擦唇角和手,起身道。
“小童,你先吃著,我去趟衛生間!”
我點頭回應,繼續埋頭食不知味的吃著。
腦子里一團亂麻,埋頭吃了半天,直到肚子辣的疼起來,才恍然肚子已經很脹了,于是停下筷子,端起旁邊的果汁一飲而盡。
出去的兩人久久未歸,我也想去趟衛生間了。
于是我出了包間,朝指示牌指向的衛生間走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和蔣春園。李燃背著身,雙手叉腰,對面低了一頭的蔣春園揚著下巴,眼含淚花,似乎控訴著什么……。
大廳里人來人往,嘈雜喧囂,站在這頭的我突然局促起來,該過去還是該離開?
蔣春園看見了我,她呆滯了一下,然后抬腳向前,靠在了李燃的身上。
李燃抬手后退,一個踉蹌,兩人都差點跌倒。隔開了距離,李燃舉手阻止蔣春園進一步的索抱,厲聲喝止。
“你別鬧了!”
大廳瞬間安靜,所有疑惑的目光都指向了兩人,蔣春園有些尷尬,低頭繞過李燃向包廂走來。
鬼使神差的我趕緊轉身先閃進了房間,坐下來繼續假裝吃飯。
蔣春園隨后進來,但沒坐下,拿了包就要走。
似乎又想起來了什么,停下來對我說道。
“小童,你們繼續吃,我突然有點急事,必須去處理,單已經買過了,吃好啊!”
她笑著說道,似乎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一樣。這樣也好,緊急情況我最不擅長處理應對,生氣吵架都沒詞的人。
“哦,這樣啊,那你先去處理你的事情吧,感謝款待!”
蔣春園招手道別,卻欲言又止,我看在眼里,并不作聲。
“再見!”
她緊抿嘴唇,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終于急步離開。
“再見!”
蔣春園剛出去,門剛合上,李燃便推門進來了。
我假裝沒看見,繼續往湯里夾著菜。
他落座原味,看著我動作,并不言語,只微微露出些許笑意。
我打趣道。
“看什么,我臉上有花嗎?”
他并不回答,只道。
“你打算什么時候嫁給我?”
我手一頓,懸在鍋上方,他身子一閃,手從口袋摸了把,靠近又離開,我轉頭瞬間發現眼前的碗邊出現一個精致的紅色絨盒,盒子打開,里頭靜靜躺著一對銀白色對戒。
他雙手抱拳,靠向椅背,一幅運籌帷幄,勢在必得的樣子,眼睛緊緊盯著我,但那里是期待,是不安,是說不上來的東西,又像是審視,審視我們的未來,我的反應……。
我放下筷子,思考如何圓場。
并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父母遠在故鄉,如果要結婚,必然就要定居在這里,從此三千多公里的距離,余生能回去的次數一只手怕是都能數出來。
可我確實是愛他的,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折中的辦法也一直在想,只是目前還沒有頭緒而已。
之前他提過接我父母過來一起生活,可是這也是不可能實現的,老一輩的人最不能接受背井離鄉,落葉歸根才是慣例。
“如果論結婚,蔣春園確實比我更合適。”
話音未落,他的眼神立馬凌厲起來,不解的看著我。
“我愛你,但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定的未來,所以我說她更適合結婚。”
他長了張嘴,沒有說出來什么,我低頭繼續道。
“也許一年,也許三年,我都有可能回去。對不起,我想回去是真的,我愛你也是真的?!?/p>
最后一句話,情不自禁對上他的雙眸訴說,我都沒想到自己能脫口而出說這么肉麻的話。
他眉頭緊蹙,沉著臉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p>
聲音冰冷卻又略帶沙啞。
出來的時候,起了一陣狂風,我們都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牽了我的手疾步走向汽車。
車在宿舍樓下停下,不同往日,他并沒有下車繼續送我上樓的意思,我便自己開門準備下車。
突然,他右手伸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并不看我。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時,他淡淡開口。
“我辭職跟你回你的家鄉,應該可以在那里做點什么小生意,運氣好的話,還能賺點小錢,能給你和孩子更好的生活……?!?/p>
“李燃,你……”
他情緒有些激動,像是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我是認真的,我不想談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我不想要隨時擔心要和你分開!”
“李燃,你……”
他并沒有打算聽我說話,直接說他的。
“江小童,從跟你認識的那天起,我就在考慮我們的未來了,這個未來里沒有分開兩個字!”
心痛,心臟像是被劇烈撞擊了一下,痛的無法呼吸了,眼睛濕潤了,
“你不能辭職,你要是辭職我就再也不會理你了!”
說完,我掙脫手腕,下了車,一口氣爬上了樓,再也沒勇氣回頭看他。
我有預感,回去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難受,終于,在這一天,到達了頂點。
下午下班前,接到了姐姐的電話,話不多,只說父親病了,母親也有點不適,讓我想辦法請假回家一趟。
如果不嚴重,怎么會叫我回去?而且是兩人一起生病。
于是,我急忙請假,連夜買了機票,乘出租車,乘飛機,換大巴車,換出租車……終于在第三天下午抵達了姐姐口中提到的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姐姐正坐在樓道里打瞌睡,發絲凌亂,眼窩深陷,我不禁心頭一陣酸楚,和我預想的一樣,父親病的時間不短。
看到我出現,她很是驚喜,先是笑,后是有些委屈起來,抱著我輕拍我的背,不住的念叨。
“你終于回來了,終于回來了……?!?/p>
我欲進病房去看看父親,她一把拉住我,將我按在過道里的金屬制座椅上,而后慢慢道來。
“兩個月前,父親騎著摩托車去市里辦事,回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暗,一陣急雨襲來,在一個拐彎處與一輛大貨車迎頭相遇,為躲避突然出現的大貨車,他極速剎車拐彎,布料前輪胎立即打滑,人和車瞬間被甩出了路面,掉在了旁邊的水泥渠溝里,后腦勺骨折,肩膀也磕到了。貨車司機下車一看車頭被劃了一道痕跡,揚言要賠償,老實巴交的父親真覺得是自己的錯,不敢說話。直到罵罵咧咧的司機走后,父親才勉強爬起來,緩了好一陣子,實在無法行動才摸出手機給我打了電話。……?!?/p>
聽到這,如鯁在喉,我無法言語。
“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再晚點來命都保不住了,后腦傷比較嚴重,已經血腫到視物模糊,然后就是如今這般,整個右半邊身子無法動彈?!?/p>
“媽媽是腦血管狹窄,之前老會突然暈倒,一直沒查到原因,半年前才終于查明是血管問題引起的,之前還因為做飯時暈倒,燙傷了整個右手臂。”
心里又急又氣,可是我又有什么資格氣,他們不說不也是不想給我添麻煩嗎?
“他們不讓我告訴你,又看我要照顧孩子,也不讓我來照顧,可是我怎么能不管他們?”
“明后天要安排父親進一步手術,我真的怕了,想叫你回來和我一起填那些亂七八糟的‘知情書’‘病危書’”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將悲傷的她緊緊擁入懷里,如小時候她抱我那般。
失敗的考研,難進行的感情,生病的父母,還有身心俱疲的姐姐……每一部分都是我的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