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尷尬，稍縱即逝，收起打火起，他把煙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后又放回去說：“是啊，你長大了，雖然出國留學但到底是大人了，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兒了，很多他都快忘記了，媽媽也去世了，他現在仔細想想竟不知先從哪兒說起了。
傾身向前，洗耳恭聽，江磊注意到父親頭上的白發，在他的印象中爸爸一直是西裝革履意氣風發，但不知何時他竟然生了白發，臉上也有皺紋了。
爸爸，老了，在不知不覺間，在此時一剎那，他忽然間意識到爸爸真的老了。
陳年舊事又事關已過世的母親，江先生身為兒子不想過多描述，想了想，沉思片刻，簡單的說：“在沒有認識你媽媽之前你奶奶曾給我定過一門親事，我不愿意，親自登門說明情況退了婚。后來我和你媽媽自由戀愛，你奶奶誤以為我退婚是因為你媽媽，一直不喜歡你媽媽，也不準我們倆結婚。”
從開始到最后，母親從來沒有喜歡過老婆，只是她表現的太好了，他也以為她接受了，誰成想全都是裝的。
很小的時候爸爸不在家江磊有見到過奶奶罵媽媽，知道這回事兒，但妹妹和奶奶有什么關系呢？
“你媽說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不會長久，執意跟我分手，我不愿意，從家里搬了出去。后來我們結婚了，你奶奶參加了婚禮，并且接受了你媽媽，讓我們搬回家里住。”那是他婚后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也是最幸福的時光，只是好景不長，女兒的出生也是噩夢的開始，直到母親離世，他就再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每天都生活在無盡的爭吵和冷戰中。
年紀小，好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江磊說：“為什么搬家，是因為奶奶嗎？”
同樣的問題他在很小的時候問過媽媽，媽媽沒有回答，也沒有吭聲，只是緊緊的抱住他。
江先生點頭，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睡著的妻子，滿臉愧疚的說：“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媽，當時如果我在她身邊，你妹妹就不會一出生就被你奶奶抱走換掉了。”
公司當時接了個大項目，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去出差的路上，半年都不著家，一直到老婆生完女兒半個月他才回家。
一進家門老婆就說女兒生下來時特別像她，但不知道為什么長著長著變了，變的完全不像她，也不像他，好像跟做夢一樣。
當時他以為是老婆太希望女兒長的像她了，恍惚了，沒當回事兒，現如今再去想，她肯定沒有看錯，女兒生下來就像她，只不過是被掉包了。
盡管心里已經有了準備，江磊聽到真相還是大吃一驚，尤其是“抱走換掉”四個字，他眼睛都瞪圓了，滿眼不可思議道：“什么意思，熙熙她……她……她不是我妹妹？”
不，不，不，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妹妹一出生就和他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是他妹妹？
雖然江先生一直都不想接受，但這是事實，他也曾拿女兒的頭發去做DNA鑒定，的確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也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嗯，非但不是還極有可能是她父母抱走了你妹妹。”
得知真相后他和妻子都有到醫院去走訪和調查過，產科是管理非常嚴的，一般人是絕不可能把孩子抱走的，當時她是抱著孩子進去，換了孩子又抱出去的。所以，有人記得非常清楚，也因此得以讓她成功換走了。
妹妹不是自己的妹妹已經令他大吃一驚，再聽到妹妹的父母極有可能是害他丟失妹妹并且害她母親生病的元兇，江磊震驚了。
驚的不能說話，驚的直掉下巴，驚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看兒子兩眼發直順著沙發往下滑，江先生趕緊抱住了他，讓他坐好，靠在沙發上說：“我知道這件事情很難接受，你也……”
“爸，這是真的嗎？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熙熙她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呢，我從小看著她長大，她一直叫我哥哥，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呢？”猝不及防，難以接受，江磊覺得自己要崩潰了，也瞬間明白了媽媽為什么會抑郁了。
試問，這種情況下有誰不會抑郁呢？
自己的親婆婆，在自己生產完的當天就把親生女兒換掉了，這是什么喪性病狂的行為，瘋了嗎？
肯定是瘋了，不是瘋了誰會做出這樣的事兒呢，并且在很多年以后，臨死前特意告訴媳婦，折磨她，折磨她一輩子。
江先生也希望弄錯了，這樣他就不會痛苦、糾結、掙扎了，更不用擔心老婆會瘋了，可這是真的，經過一再調查，經過親子鑒定，熙熙不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被他的親生媽媽親自送走了，換掉了。
痛恨母親，多大的仇怨為什么不沖著他來，為什么要折磨他的老婆，傷害他的孩子，讓他一家不得安寧：“親子鑒定的結果在家里，等回家我拿給你看。好多年了，你媽一直都不高興，這些年對熙熙也越來越陌生，甚至都不愿意看到她。”
不怪妻子，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知生活在什么樣的家庭，過著什么樣的日子，過的好還是差，有沒有被人欺負，他就心如針扎。
江磊察覺到了，只以為是母親太累了，他們也都大了，自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撒嬌，以致于沒有多想，現在想想，媽媽一直都特別疼愛妹妹，甚至這種疼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
回想上個暑假妹妹回家，媽媽對她的態度，江磊哭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的問道：“爸，是……是找到了嗎？”
很明顯昨天晚上走的時候媽媽已經恢復正常了，還溫柔的囑咐他，叫他來的路上開車慢點兒，別著急，今天受了刺激，是什么刺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