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辛也笑得合不擾嘴,這孩子剛來到云楚楚身邊時,又黑又瘦,才一段時間,臉上不僅長肉還白了很多。
“坐啊,別傻愣,來,咱們開吃。”咸魚姐姐帶著兩個小屁孩,簡單,溫馨。
吃到一半時,白老頭與祁昭來了。
“不介意老夫來噌個飯吧。”白老頭嘴上客氣,動作一點也不客氣,話沒結束,從碗柜臺上拿了筷子和碗就坐到桌邊吃起來。
年青人祁昭臉皮薄,等云楚楚同意。
來都來了,還能趕人嘛,她微微一笑,“只要祁公子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出門游學歷練,祁昭早已習慣了隨遇而安,拿了碗筷斯文的坐到桌邊,與大家一起吃飯。
不管什么人,也不管什么年齡,或者什么圈子,要想坐一起不尷尬,找萬能的火鍋就行。
桑巫站在廊檐避角處,看向屋內,熱氣蒸騰,小的,年青的,年老的笑聲歡語濟濟一堂,真像是在熱鬧的過年。
目光停留在云楚楚身上,她是誰?她從哪里來?
仿佛感應到有人看,云楚楚側臉朝門外看過來,廊檐下空空,只有幾只山雀在啄食枯菜葉子。
暮色四合,夜晚來臨。
小鎮客棧里,裴澈巡營回來,剛洗去一身疲憊,換上常服,坐在桌邊養神,有斥候來報,“殿下,云瑯公主帶人進賭坊了。”
公主進賭坊?他抬眼,“她在東云國有這嗜好?”
榮宸肯定的搖頭,“屬下調查過云瑯公主,她絕沒這嗜好。”
裴澈眉頭微凝,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聽說賭坊主人來查賬了?”
“是,殿下,早上剛到。”
敲桌的手指突然停下,“走,去會會顧濟洲。”
“殿下,他只是個商人。”榮宸道,“要會,也是他來拜見你。”
裴澈輕笑一聲,“走吧。”
“是,殿下。”
太子肯舍身段,做臣子當然不敢再阻攔了。
云楚楚不會賭錢,卻因工作原因深諳賭場暗箱操作,這就是為何要找一個會賭之人的原因。
“老叔,暗示小動作都記住了嗎?”
老鋤頭點點頭,“記住了。”有點緊張。
云楚楚看到了,微微一笑,“叔,不是一千兩,別緊張。”
“我……我知道……”二十兩銀子在老鋤點心中也是很多了,這關系到大家過年吃食的好壞,怎么能不緊張。
這……云楚楚只好找些輕松的話題分散他的注意,不知不覺兩人進了賭場,二人先不動聲色的走了一圈,發現進來賭錢的好多都是北陸士兵。
二人相視一眼,站到了一張賭注不算大的桌子邊,等待機會下手。
顧霽洲正準備明天拜訪占領龍瓦寨的北陸太子,沒想到他竟先來了,連忙從房間出來,抬手拱禮,“太子殿下親臨,蓬蓽生輝啊!”
“顧公子客氣了。”裴澈展顏一笑,看向樓下,“生意很興隆。”
“哈哈……”顧霽洲大笑,“那得多謝裴太子賞光,要不是你的軍隊駐扎在這里,我這小小的賭坊生意何時這么旺過。”
裴澈輕輕一笑,目光落在那個女扮男裝的東云國公主身上,她站在一個中年男子身側,安安靜靜的看人跟注,好像贏了一把銅子。
顧霽洲順著裴太子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熟悉的眉眼,還未思索,身側隨從馬上上前小聲道,“那個扮臟兮兮假小子的就是東云國云瑯公主。”
裴澈也知道東云國公主住在龍瓦寨內?難道今天來賭坊的目的其實是她?而他不過是順帶?
一連三邊問,顧霽洲不禁對裴澈今天的行徑感興趣了,笑著趴到二樓欄桿上朝下面望過去,“明天就過年了,殿下這個年辛苦了。”
裴澈眉梢揚起,“顧公子不也一樣?”
顧霽洲笑道,“我只是一個充滿銅臭味的商人,怎么能跟殿下比,實在慚愧。”
樓下,云楚楚一直關注賭桌上的小動作,示意老鋤頭什么時候跟注,老鋤頭在她的暗示下,已經連贏幾把,銅子加碎銀子,怕是有五六兩了。
內心那叫一個高興,一摟過錢時,他就眉開眼笑,樂得嘴都合不上。
云楚楚并不知道,背后二樓上,她的小動作被人看得完完全全,她不動聲色的分析賭桌上的行勢,判斷莊家怎么摟錢怎么放水,示意老鋤頭怎么跟注。
裴澈側臉,望向顧霽洲,“顧公子太謙虛了,孤大部分軍糧可都指著你這個銅臭商人呢!”
“殿下客氣了。”顧霽洲請他進房間。
二人轉身準備進房間,樓下突然吵起來,“你敢抽老千?”
“誰抽老千了?”擲撒子的人放下盅碗。
“就你。”一個壯漢指著云楚楚道,“我都看到了,你與這個臭小子眉來眼去,讓這家伙贏我們的錢。”
荷官與云楚楚驚訝相視,他們什么時候‘眉來眼去’了?
“這位大哥,你看錯了吧,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小兄弟。”荷官冤枉死了。
“不認識?你騙誰呢,別以為老子好騙,老子可是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鬼見愁,想唬弄老子,門都沒有。”他一邊說一邊就伸手抓云楚楚,意圖把她拉到人前示眾。
真是見鬼了,明明進來時,她試過有力氣,怎么這回兒又沒力氣了,云楚楚跟只羔羊一樣被拉到了眾人前。
“大哥……誤會……誤會,我是怕叔錢都輸了,讓他少跟點注……”
“我呸,小雜……”壯漢一邊罵一邊揮拳上來就要打人。
老天爺,不會吧,眼看一拳就要砸上眼眶,云楚楚嚇得本能歪頭避開。
“慢著。”清越的聲音似水澗青石滴入混亂的人群,壯漢一哆索,轉身就跪下,“太子殿下——”
大堂內所有北陸兵士都跟著跪下。
云楚楚聞聲看過去。
二樓桿欄前,北陸太子修長的身軀挺直如松,豐神俊貌中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雅,一頭墨錦似的黑發高束,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下面是一雙斜飛的濃眉,宛若天際翱翔的鷹,自由而尊貴,細長的眼眸順著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寬大的玄色滾金邊長袍籠在他身上卓然飄逸。
大堂里的人幾乎全都跪下,除了云楚楚。
顧霽洲雙眼微瞇,看著裴澈下了二樓,走到了云瑯公主面前,他這才暗笑一聲,跟著下了樓。
云楚楚下意識抬手擋住臟兮兮的小臉,難道她的美貌已到了黑灰都遮不住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