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神之事，許城思來想去，能告知的人似乎也就那么幾個。
“陳師兄，趙總旗，還有便是······嵇簡繁。”
嵇簡繁卜算之術天下無雙，到了京城，可以請他算一下那血尸神藏身處，畢竟事關大楚天下，嵇簡繁作為大楚國師，不可能會置之不理。
出了密室，喚來小吏，拿來紙筆，修書一封與他，上言文州郡守被陰物附身一事，如今已無力回天，只能忍痛斬殺。
但這文州郡不可一日無官，還請上言圣上，再命官員任職文州郡守。
寫完后，許城取了一支蠟燭，用蠟油把信封好，遞與小吏。
“這封信，快馬加鞭送至京城，交于飛魚衛總司處，不可怠慢。”
這出來一趟倒是給飛魚衛找了不少事做，先前官道上的黑白路神，現在又有文州郡的善后工作，許城則是拍拍手，便當個甩手掌柜就要走了。
特意去了一趟提刑司看望了一趟宋慈，他雖然已經做了提刑司主，但還是與仵作廝混在一起。
郡守身亡的消息還沒傳開來，一是因為許城封鎖消息，二是因為郡守之職暫由府上主簿代勞，消息散不出去。
許城與宋慈道了別，便回宋府上，帶著李太陽與許窕就要離開，出了文州郡城，路程也算是過了四分之一，再往北去的路許城是十分熟悉了，官道往北就是哀牢山、天水郡。
出城門時文州郡城倒是熱熱鬧鬧，許城往城內看去，亦是一個轎子，轎子上抬著一尊神像，教徒浩浩蕩蕩從城內出來，簇擁著神像，高舉旗幟，手中揚撒花瓣。
教徒盡身著白衣，不論男女老少，皆是面上蒙白紗，一副虔誠的模樣，歡天喜地，口中高呼：“喜事來矣！”
李太陽有些好奇的從轎子中探出腦袋，他們一行也算十分怪異，拖著條長長的鎖鏈，四個冬日赤裸上身的力士抬紅轎，可比起這幫子浩蕩的教徒還是有些不起眼。
“許先生，這又是什么教派？出了什么喜事？”
許城搖了搖頭，大楚地域廣博，三道九流不計其數，那里數得清那些教派。但許城素來對這些古怪宗教沒什么好感，應該說作捕快這行的對于鬼神只說都沒什么好感。
修行者亦是如此，甚至說更為頭疼，誰知道這些教派拜的是哪處妖鬼哪路神仙，不在人間還好，若是祭拜的是人間妖鬼，牽連上那又是一番禍事。
“我也不曉得他們究竟是何處教派。”
許城說完以后，看著漸行漸遠的教徒，眉頭蹙起，這些神神叨叨的人頗為怪異，讓他有不詳之感。
看李太陽還探頭探腦，許城把他摁回轎子里，許窕輕輕把他抱入懷中，不讓他亂跑。
“你小子莫看了，好歹也是個道門子弟，道門那許多術法你也不去好奇好奇。”
李太陽之前呆的正陽觀現在想想可能也是些真本事的道士，原先聽李太陽提觀內師叔術法，許城還以為是些江湖把戲，像是“鬼火”“進油鍋”一類的，可觀主都是個二品修士，不算弱。
手下總不可能是群假道士吧。
待那幫教徒走后，許城才繼續開路，舉頭用靈識通觀看天地，原本散去大半的邪物，現在更加稀少，可能是被黑路神捉走進了腹中，也有可能是被陰神氣息驚走。
而留下的邪物俱是法力高強之徒，氣息讓許城都有些心驚，但小心應付也不是大礙。
“阿城，阿城。”
許城正暗自盤算著，一道溫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看見許窕拉開簾子一角，半張俏臉露出，眼神中滿是關切。
“阿城，今兒降溫矣，早上時我讓李太陽加了身衣服，你莫要不懼寒，還是加身衣服好些。”
笑了笑，許城拍了拍胸膛：“阿姐你多慮了，我身強體壯，正是少年年紀，我倒覺得冬日不甚寒冷，反倒有些涼爽哩。”
修心之途亦強身健體，這點寒氣他是真沒放在眼里，但許窕卻搖頭。
“天人亦有五衰，阿城你修行尚未精通安敢說此話，若是不慎疫病纏身，那便麻煩大了。如今已是冬月二十八日，還有幾日便是臘月，那時最嚴寒了。”
許城點點頭，有些感慨：“馬上便臘月了，又一年過去，又長一歲。”
黃歷未過一載，可按大楚歷算，這個月份已經是今年最后一月了，再過幾天，許城也是十九年歲了。
“時光飛逝啊。”
一行人消失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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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輪轉，隨許城馬蹄而去，不知不覺間又是十三日過去，一路走來倒不似先前，有許多怪事。
路過許多大小城池，亦是見到先前歡天喜地的教派，與窮人送符水，或是宣揚教義，一路看來，似乎也并無出格之事。
也是知曉了那教派名字。
“聽說是叫歡喜禪，說是禪，卻無禪道作風，也不似邪教，估摸著就是個哪里搞出來的小宗教。”
許城與李太陽討論，此刻已是月至中天，許城用靈力點了篝火，此地他是熟悉非常，再往前去幾里地，便是一蜿蜒山道，那里就是哀牢山。
“太陽，我同你說，此處不似先前有人煙，前面又有座哀牢山，上次我去那哀牢山遇上了一個吃人的老鬼。”
“這荒郊野嶺最是多的野鬼橫行，你怕不怕。”
他們露宿在星野中，滿天星河若夢，遍野星光似水，李太陽吃著上個城中買的零食，聽到這話抬起頭眨巴了一下，撓了撓腦袋。
“怕啥啊，先生不是在這里么？”
許城聞言哈哈大笑，這孩子大膽，不然也不會能與他同行。
“倒是緣分。”許城的臉在篝火的映照下明暗。緣分一詞虛無縹緲，如氣運一般，都是用言語難以說清楚的。
天與地與人之間亦有聯系，他的法力越是高深，卻越無法感受到陳功所言仙凡有別的隔閡。
或許是修行法子不同，也可能是他并非此界中人，對于許多看法不一樣，但許城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正與這世間尋常修行者漸行漸遠，正逐漸走上另一條路。
天地間寧靜祥和，除卻冬日風寒峭，便再無聲息，星光灑在人間，讓許城也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氣，便背靠虎頭短戟睡著了。
吳玉現出身形，在行李中找出毯子，替一大一小依偎著的兩個影子蓋上，活無常和死有分站在遠處，靜靜的守候著這一行人。
方相氏則是現出虛無的法相，他的眼中是星河，看向縹緲的遠方。
恍惚間，許城的耳邊傳來輕聲的、細細的低語，似乎是在有人在低聲交談。
“哀牢山上你去過不曾？”
“倒是沒去過。”
“那里有財啊，錢哪個不嫌多，我們往哪去便發財了。”
那聲音逐漸真切，許城睜開迷蒙的眼睛，卻看見身后倚著的巖石上有個小巖孔，細弱蚊吶的聲音便是從中傳來。
透過火光往里看去，里面竟是一副家具俱全的房舍模樣，兩個小人拿衣袖遮住面孔，細細的低語。
“那便明日去罷。”
“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