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心腹用不著太多，兩個便足矣。

一個負責心狠手辣，替他處理他不方便出面的事兒；而一個，則負責打架。

孫南枝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的作用僅僅只是打架。

她拎著福嬤嬤，很快就尋到了一個隱蔽的地兒。

小程兒想進去，卻被段離燕擯退了。

新晉主子壓根兒沒說話，一個眼神看過來，小程兒便懂了。

小程兒默默地尋了個地兒待著，卻是不多一會，孫南枝也出來了。

看來新主子想單獨審問福嬤嬤，內容并不想旁人知曉。

小程兒能隱忍那么久，最后才尋了機會刺殺福嬤嬤，自然也是個話不多的人。只是，當有一個比他話更少的人出現時，小程兒忍不住了。

他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孫南枝，記得方才新主人叫她“小枝”。小程兒是服侍在太后身邊的人，自然有不少機會見過宮中的各位主子。小程兒不得不承認，被新主子新收作另一個心腹的姑娘，美得像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女。

這樣美的仙女，都被新主子給收服了……

小程兒對新主子那是充滿了欽佩。

既然都是主人的心腹，那得認識一下。

小程兒朝孫南枝笑了笑，聲音低柔：“小枝姐……”他長相肖女子，這樣的長相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眼中，是可以輕薄可以褻玩的。而小程兒向來也慣用他的這個特點來迷惑旁人。此時他一時并未將自己的身份轉換過來，不知不覺便笑得有些怪異。

孫南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小程兒后面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再也不敢吱聲。

小枝姐的眼神，與新主子的眼神一樣可怕呢。

這地兒，雖然隱蔽，卻沒能擋住飄飄搖搖的風雪。風帶著刺骨的冷吹過來，小程兒穿得并不是十分厚實，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緊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小程兒趕緊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怯怯地看了一眼小枝姐。

果然小枝姐投來冷冷的眼神：“你，到那廂去。”

小程兒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卻是一根大柱子。

小程兒心中一暖，匆匆拋下一句“謝謝小枝姐”就躲到柱子后頭。嗐，原來小枝姐看起來冷冷冰冰，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小枝姐，小枝姐，這稱呼，可真是難聽得要緊呢……孫南枝站在風雪刮進來的地兒，心中默默地鄙夷。

大半個時辰后，段離燕才走出來。

他吩咐小程兒：“將福嬤嬤以及你的外衫剝了，趁著夜深無人，扔在一處顯眼的地兒。”

小程兒此時已經晉升為忠心的、聽話的心腹，當即三下五除二，將自己的外袍剝下，露出瘦弱的身子。

段離燕有些無力：“待會再脫。”

這天冷，穿這么少，按照小程兒那小身板，可不得受了風寒。

小程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

福嬤嬤已經咽氣了。

她的表情，像是臨死前受到什么驚嚇一般，驚懼十分，一雙三角眼難得地圓睜著，死不瞑目。

在她手上，死不瞑目的人太多了。

小程兒默默地在心中道一聲：“阿姐，害死你的惡人終于死了。”

他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將福嬤嬤的外袍剝下。

周太后向來寵信福嬤嬤，福嬤嬤的外袍內袖中的口袋里，有一個精美的荷包，里頭裝的俱是金錁子銀錁子。

小程兒沒有動荷包半分。

他只好奇的是，福嬤嬤既死，為何不直接將她的尸體扔掉，卻要剝下外衫？

他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

段離燕吩咐孫南枝：“小枝，你且交待小戰，一道趁著禁軍交班的當兒，帶福嬤嬤的尸體與小程兒出去。”

“福嬤嬤的尸體尋個隱秘的地兒燒了，至于小程兒，暫且住到冬杏的院中。”

孫南枝挑挑眉頭，看在東家的份上，以及武藝的份上，勉為其難地應了一聲：“是。”

段離燕很滿意，兩位新晉的心腹話語都很少，不該問的沒問，該問的也沒問。

小程兒原來要去扔衣衫，孫南枝冷冷地開口：“我腳程快，我去罷。順道叫小戰來。”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根白綾來，將兩件外衫扎成一捆，輕輕巧巧地提在手上，人宛若靈活的燕兒，穿進風雪中，須臾便消失了。

小程兒目瞪口呆。

小枝姐，果然厲害得緊啊。

但這般厲害的小枝姐還是要聽令于主子……

是以還是主子更厲害。

小程兒默默地崇拜起新主子來。

此時新主子正立在廊下，一身黑衣隱在暗中，叫人看不清。

孫南枝果然很快就回來了，不僅人回來了，還扔給小程兒一件外衫。

小程兒正有些冷，又不敢吭聲，接過外衫自是大喜：“謝謝小枝姐。”

小枝姐當然沒有反應，只面無表情地站到一旁。

須臾后，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高大男子才趕到，氣息有些喘：“大師姐，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還在系腰帶的小程兒驚愕了：這皇宮，到底什么時候多了這樣的一些人……

咳咳，原諒他思想陰暗。這倘若有那壞心思的，那姜家的皇嗣，血統可不大正啊……畢竟長夜漫漫，僧多粥少，雨露不能均沾，有些妃子耐不住寂寞也是常有的。

當小程兒被自家主子帶著越過高高的宮墻時，他默默地回首，看了一眼被白雪覆蓋著的、美輪美奐的皇家宮殿。

多少人想擠破頭進來，又有多少人命喪里面。

那是一座用無數白骨砌成的，守衛森嚴的城池。

而他的新主子，小枝姐，以及那絡腮胡子男人，竟然進入如無人之境……

小程兒暗暗下了決心，以后一定要變得像他們那么厲害。

出了大內，段離燕與三人兵分兩路，直奔天下居。

今兒回來的時辰還算早，天下居的酒席竟然還沒有消散。

段離燕悄無聲息地走到夏荷間的落地長窗前，正要開窗，忽而聽得一陣喧鬧。

像是有人在夏荷間面前鬧事。

段離燕毫不猶豫，推開落地長窗走進去。

起居室內仍舊靜悄悄的，但段離燕卻嗅得一點與平常不同的氣味來。

他走之后，有人進來過了。

段離燕解下面巾，脫去夜行衣，還沒有換上燕居服，就聽得有人在外面低聲道：“爺，您可醒了？那秦七郎的阿翁尋來，非要見您……”

是烏銅。

秦家阿翁怎地會尋到夏荷間來？

段離燕默不作聲，只將自己的發髻打松散了。衣服還沒有穿上，罷了，一晚上東奔西跑，汗味兒定然是有的，不如擦擦再睡下。

外頭有人喘著氣兒，聲音蒼老哀涼：“公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家七郎罷，我們秦家，就得他一根獨苗了……”

烏銅無可奈何道：“阿公，你這是作甚……噯，噯！”

門扇晃動，外頭似乎發生了爭執。

不過是一個秦家阿翁，烏銅四人竟然攔不住？

段離燕擰了一方帕子，往自己身上擦拭。

落地長窗忽地被人推開，有人走進來，一雙眸子對上段離燕驚愕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