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杏一雙眼盈盈地看著段離燕：“杏兒是特地來幫孫姐姐的。”她說著，輕輕地看了一眼堆在孫南枝面前的冊子，“表哥怎地舍得孫姐姐這般辛苦？”

聽著秦冬杏這話，孫南枝忽地有一種說不出奇怪的感覺。

段離燕淡淡地看著秦冬杏：“不過是小事一樁，說不上辛苦。倒是表妹你，陪著祖母念經打坐，辛苦了。明兒可是還要去，不如回去好好歇著罷。”

盡管段離燕的語氣很淡，臉上的關切之情也并不明顯，但秦冬杏還是將他的這些話，當作對自己的關心。

她仍舊盈盈笑著，笑意中還藏著一絲討好：“表哥，杏兒在這里，相熟的人便只有表哥您了……杏兒，杏兒害怕……”

說話間，杏眼里卻是盛了些水光來。

她的身量還沒有長開，瘦瘦弱弱的，段離燕給她的衣衫也有些寬大，冷風一吹，整個人好似要隨風而去一般。

孫南枝一直冷然地在旁邊看著，沒說話。

畢竟，作主的是段離燕，而不是她。

段離燕語氣仍舊淡淡：“既如此，你便來罷。”

秦冬杏分外的欣喜雀躍：“多謝表哥！”雖然欣喜雀躍，卻還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孫南枝一眼，似乎很害怕孫南枝一般。

孫南枝的嘴角扯了扯，并沒說什么。

只是，她有些疑惑。

卻不是疑惑秦冬杏，而是疑惑自己。自己以前對這些事向來是不在意的。可現在，她怎越來越像小戰了？雜念太多，可是不利于練武的呢。

是以，水榭里又擠進了秦冬杏。

段離燕與孫南枝一人坐一邊，中間空蕩蕩。秦冬杏毫不猶豫的，就坐在了靠近段離燕的地方。

水榭里的確冷，四面透風，雖然有屏風，但還是冷。

秦冬杏不得不靠近段離燕的紅泥小火爐，朝段離燕道：“表哥煮的什么茶？”

羸弱的好看的少女，笑容帶著討好。

段離燕沒有抬眼，也沒有回答她，只將一碗茶放在她面前。

孫南枝卻是沒有的。

秦冬杏喜不自禁，表哥還是將她放在心上的。

她捧著茶碗，小口小口地吃著。

茶很香，有西南府獨特的味道。

秦冬杏滿足極了。這次來水榭，來得很值。

她抬起小臉，崇拜地看向段離燕：“表哥煮的茶可真香。”

按照她的設想，常常被女子夸贊的男子，會對那名女子產生極大的好感。

可段離燕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茶雖好，卻不宜多吃。”

秦冬杏的指甲扎進手心里，臉上仍舊浮著笑容：“杏兒謹遵表哥教誨。”

這二人的互動，孫南枝只淡淡地看著，一言不發，也沒有插話的欲望。

她也不愛吃茶。

她無波無瀾地看著手上的名冊，忽地感覺到一道炙熱的目光。她猛然抬眼，卻對上了崔立萬來不及躲避的臉。

崔立萬帶著一絲尷尬，倒也沒有回避了，只大大方方的看著她，還笑了一笑。

孫南枝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沒有再看崔立萬一眼。

說話間，方才那批被勒令回去洗掉脂粉的侍女們回來了。

比起方才的雀躍，她們這回顯得有些忐忑。其實作為高等侍女，她們用適當的脂粉，是在可允許的范圍內的。畢竟高等侍女也算是西南王府中主子們的臉面。再說了，打扮得當的侍女，素日里看起來亦賞心悅目。

可偏偏遇上段離燕。

有侍女當下心中便暗暗慶幸了，幸好段王爺不愛女子伺候，不然她們這輩子連最基本的脂粉都摸不著。

不然這素面朝天的，得讓人多難受啊。

打扮慣了的侍女們如此想。

見侍女們一窩蜂地靠近，段離燕本來想替孫南枝先撐撐場面，卻不料孫南枝目光冷冷地看著她們，聲音清冷：“勞煩各位，按照我念到的名字依次站好。豆角，豆莢，豆葉……”

明明她的聲音不大，離她們也有些距離，可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就好似孫南枝在她們耳邊說話似的。

那就是王爺身邊的女侍衛？

侍女們一邊站隊，一邊悄悄地打量著孫南枝，同時也打量著水榭里的人。

卻見孫南枝容貌異常的美麗，目光清冷，臉色也清清冷冷的看著她們。水榭里還坐著王爺，王爺相貌俊朗，是王府里最好看的男子，這是侍女們都省得的。是以王爺一直沒有成親，侍女們雖然不說，卻是認為，這世間沒有多少女子，能匹配得上自家的王爺。

可此時，孫侍衛就坐在王爺身旁，俊男美女的，看起來卻……竟是甚是相配。

嗯，就是水榭里一直纏著王爺的那個小丫頭，似乎有些多余。

侍女們心中不由得酸溜溜的。畢竟只要王爺的身邊一日沒有人，她們心中就舒坦。

這一旦來了人……罷，橫豎孫侍衛長得也怪好看的……

更何況，她們聽說，這孫侍衛的武藝高強著呢。

王爺的身體向來羸弱，孫侍衛卻擅長武藝，可不正巧就能保護王爺？

如此想著，有些侍女們的臉上，就對孫侍衛釋放了一些善意。

當然了，還有大部分的侍女，對孫南枝很是不待見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正確認識自己的。

但王爺今兒坐鎮，侍女們不敢表現出對孫南枝的不屑。

侍女們按照孫南枝念的名單，乖乖地，依次站好了。

不得不說，王府里甄選的高等侍女，相貌秀麗，個子高矮幾乎一般，又穿著同樣顏色同樣制式的衣裳，如今站在一起，猛然看去，竟然是沒有什么差別。只有細細瞧了，才能區別出她們的容貌來。

這等景象，只有在汴京城皇宮里，秦冬杏才見過的。

她心中不禁很滿意。西南段家，不愧是底蘊深厚的異姓王。

孫南枝卻緩緩站起來，身姿似輕盈的燕子般快速掠過木橋，落在那名叫做豆角的侍女面前。

正巧這位叫做豆角的侍女，對孫南枝很不以為然。

孫南枝突然掠到她面前，豆角怔愣了下，方才的不以為然，忽地變成了驚駭。她不由自主地，聲若蚊吶地道：“孫，孫侍衛。”

孫南枝望著豆角忽然變得煞白的臉，淡淡地問她：“你在何處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