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當天。
比去年晚了七八天的初雪總算是趕上了年末的晚班車,在夜間悄然而至,肆意地給天地換上了銀裝。
早起醒來后,尹智友就坐在客廳角落的那面落地窗前,觀賞著窗外飄落的雪花以及灰蒙蒙的天地。
隨著屋子里地暖的開啟,裴赫的作息也逐漸趨于正常,是以在尹智友起床后沒多久,他也起床走出了房間。
剛開始他還沒有注意到趴在角落里的尹智友,等他準備做兩個煎蛋應付下早餐的時候,才注意到了客廳角落里的那個一動不動的活物。
落地窗前。
尹智友盤腿坐著,腦袋壓在兩個手掌上,偏著頭望向窗外,突然,一個腦袋探到了她眼前。
“一個人在這里傻笑什么呢?”看著玻璃上的水汽畫,裴赫問道。
“是初雪!”尹智友激動地指向窗戶外,滿臉稚氣。
“嗯嗯嗯。”
裴赫應了兩聲,雖然他沒有初雪情節,但是這不代表著他不明白初雪的意義。
初雪這個日子一向是浪漫情節的高熱元素,甚至可以分分鐘登上熱搜榜的存在。
掏出了手機,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初雪輕易地就登上了熱搜榜榜首。
明明他只要進熱搜榜前十累計一次就能完成第一階段的任務,但是偏偏沒有門路,而一場不期而至的雪花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奪下榜首,這可把他給羨慕壞了。
當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裴赫伸出手,說道:“起來吧,收拾收拾,吃點東西,我們出去逛逛。”
尹智友抓著裴赫的手起身,臉上的喜色逐漸漫開:“真的嗎?外面可是很冷的,你不是討厭冷氣嗎?”
她看裴赫撓了撓頭似乎準備反悔,連忙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跑就朝著臥室走去:“算了,不管了,我這就換衣服去。”
半個小時后,裹得嚴嚴實實的兩人出現在公寓樓下。
他們倆倒也沒有幼稚到跟那些小孩子一樣迎著雪花打雪仗,只是沿著街道往西北方向的漢江公園走去,準備去漢江邊吹吹風。
尹智友已經飛速地適應了她秘書的身份,一路上拍了不少的景觀照,還特地為裴赫選擇了一張,又由裴赫抄了兩句詩詞發到了ins上,引來了姜善雅和她的幾個同學的彩虹屁。
等到兩人快走到漢江邊的時候,雪已經越來越小,近乎微不可見。
立定在漢江邊,尹智友突然玩性大起,手里掂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雪球,突然之間她運足力氣,狠狠地一個甩手,將雪球朝著江面砸去。
她這種活潑、俏皮的樣子完全沒有了十幾天前那種陰郁的情愫。
雪球在空中滑出一條弧線,一頭砸進了漢江里,在江面上砸出一片漣漪,蕩漾開來。
砸了一個還覺得不夠舒爽,尹智友又蹲下捏起了幾個雪球,堆在腳下,留當彈藥。
等她甩著短發再次站了起來,轉著右手蓄力,準備繼續砸雪球的時候,她又驟然收起了發力姿勢,瞅向了一旁站著兩手抄兜的裴赫。
“呀,你怎么出來玩還端著樣子呢?”
說話間,尹智友拽出了裴赫的右手,直接把她剛剛捏成形的雪球拍在了裴赫手上,自己則又從地上撈起了一個:“來,我們比比看,誰拋得遠。”
“行,”裴赫舒展著身子,兩手倒轉,把剛剛走形的雪球又捏成了圓形:“誰輸了,就請對方吃午飯。”
“好,”有了賭注,尹智友挽起了散在眼前的碎發,干勁十足,就連拳擊上的跳步姿勢都用上了:“比腦子我比不過你也就算了,難道砸雪球我還能輸給你嗎?”
隨著尹智友的一聲爆喝,雪球再次從手間滑出。
聚焦在雪球上,裴赫突然覺得自己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道運動軌跡,尹智友滑出的雪球穩穩地順著軌跡運動。
心念電轉間,他晚了尹智友半步,運足了力氣,拋出了自己的雪球。
他的雪球軌跡的最高點明顯要比尹智友的最高點低上幾分,惹得尹智友已經開始拍著手提前慶祝起了勝利。
只是幾秒鐘后,兩個雪球一前一后,轟然砸在了一起,一時間,雪水、雪塊橫飛,兩個雪球都失去了角逐頭名的機會。
“啊?”
“我去,這么準!”
兩聲情緒不同的聲音先后響起,尹智友本來還沒有多想,在聽到了裴赫的話,立馬甩了記白眼:“這肯定是碰巧的,好吧。”
“不管是不是碰巧,反正也是我贏了。”
“你耍賴,那么遠的距離,兩個雪球都砸成了碎塊,你怎么可能看的到呢?”尹智友氣呼呼地指著遠處,言語間一點都不相信裴赫的說辭。
裴赫也沒辦法說自己天生視力過人,只得攤開手做無奈狀:“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接著試試看。”
“試就試。”
兩人又砸了約莫六七次,雖說裴赫并不能回回都把握好時機,但是五中三的概率還是有的,這下尹智友是徹底服氣了。
經過了這么一番鬧騰,兩個人都出了點小汗,身體也熱了起來。
有尹智友這個稚氣的女孩子在,連帶著裴赫的心情也輕快了不少,兩個人直接上手,在漢江邊堆了兩個雪人,上上下下,拍了好多姿勢的合照。
在裴赫沒有注意到的方位,一個帶著口罩,穿著連帽衫的男子正舉著大炮相機同樣對著二人的方向一頓狂拍,只不過他究竟拍的是風景還是別的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午后,尹智友趴在桌子上修著圖片,裴赫坐在陽臺區,查看起了黃仁俊、白度炫四人歷年的保護處分記錄。
不知道是他有點魔怔了,還是怎么回事,那天黃仁俊緊張的樣子時不時地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讓他對黃仁俊、白度炫等四人格外在意。
“嘔吼!”
突然之間,尹智友舉著筆記本,蹬蹬蹬地朝裴赫跑來,一邊小跑,一邊說著。
“有一個新粉絲問我,如果有人在她的飲料中下藥強(0)暴了她,并且偷拍了大量視頻,甚至還要拿這些視頻威脅她,讓她聽命從事,她該怎么辦?”
接過筆記本,看著后臺的私信留言,裴赫猜測這個私信人或許并不是在假設一個法律問題,而是很有可能正在經歷她口中的問題,否則她也不可能提出這么確切的法律案例。
“只要有足夠的證據證實侵犯者的侵犯行為,那么根據性(0)暴力法的相關規定,對方至少要獲刑五年。”
裴赫認真地打字道:“但是我想你肯定不止是想知道這些,更想知道一旦自己身上發生了這種事,你該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到偷拍視頻的二次傷害。
我建議你可以到韓國性(0)暴力商談所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這些專業人士會盡可能為你提供幫助。
至于偷拍視頻的存在,我的建議是公權力越早介入,你可能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小,反之,一個既然能做出這樣暴行的人,誰能期待他的信譽呢,他的保證沒準只是為了對你做出更惡心的事情。”
裴赫說著說著就不知不覺地將受害人實體化成了私信人,但是對方除了回了一句謝謝,卻也沒有糾正他的錯誤。
偏著頭,一直看著屏幕的尹智友問道:“她會聽取你的建議嗎?”
裴赫搖了搖頭:“這很難說,一個陷入了這種境遇的人,你很難去苛責她必須怎么做,但愿她只是好奇罷了。”
尹智友默然,就是她都能猜出來私信人大概率是正在經歷她所描述的問題,那么裴赫自然不可能會那么天真地認為這純粹是一個法律咨詢。
只是他們兩個人并沒有立場去勸說對面的女孩子,而且沒準他們的介入會使得對方更加害怕向外求助。
同時,既然對方會找到裴赫,就說明她已經清楚了裴赫檢察官的身份,她要是真的想尋求法律幫助,到時候裴赫也不會坐視不理。
將筆記本還給尹智友,裴赫瞅向了角落里的那塊落地窗:“早上你畫的那些水汽畫,都是些什么,是初雪許愿的愿景嗎?”
“嗯,”尹智友乖巧地點了點頭,不自覺中就掐著手指逐一說起了她的初雪愿望:“我希望東川派盡快瓦解,爸爸的案子能盡快水落石出。”
“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本周仁昌市毒搜隊已經取得了不小的進展,等周一的時候,我再幫你問一問車奇浩組長案件的進展詳情。還有呢?”
“還有就是……”尹智友頓了頓,看了裴赫一眼,又馬上轉過了頭,突然生起了氣:“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wtf?
就算是無理取鬧也要找一個支點吧。
裴赫攤開手,一臉的茫然,根本沒有弄明白尹智友生氣的點兒。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送她過節禮物嗎?可她不是不怎么看重圣誕節嗎?
看著尹智友跑回了位子上,繼續坐在餐桌前玩筆記本,裴赫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智友吶,下次把頭發留長一點吧。”
“內?為什么?”尹智友抬頭問道。
裴赫起身,朝著尹智友走去,右手從原本空空無物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素色的發帶:“當然是為了方便扎馬尾,省得你不喜歡用發夾、發帶,碎發、散發還總是要散在眼前。”
他耍寶似的將發帶呈到尹智友的眼前:“圣誕快樂!”
“切!”嘴上很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尹智友伸出了手,準備接過發帶。
裴赫本著好事做到底,禮物要走心的念頭,一邊繞過了桌子,一邊說道:“要我幫你戴上嗎?”
“內,”
尹智友倒是不再生氣了,乖乖地將腿放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一副任由裴赫施為的樣子。
裴赫一手拿著發帶,右手按在了尹智友的脖后,觀察著最佳的切入角度。
由于他也是第一次幫人束發帶,他的右手難免會不小心碰到尹智友的肌膚,在他的手滑到了尹智友的耳朵時,對方身子一顫,竟然下意識地將臉貼向了裴赫的手掌。
嗯!
什么情況?
我可是方正好男兒啊!
尹智友的舉動明顯出乎了裴赫的意料,他略顯粗糙的掌心傳來了柔軟的觸感,手指竟然鬼使神差地捏上了一下,迎來對方更激烈的顫動。
一絲旖旎曖昧的氣氛彌漫開來。
尹智友突然用側臉貼緊了裴赫的右手,立馬鬧了個大臉紅,隨后又被裴赫捏了臉,連忙解釋道:“癢~”
一聲細不可聞的解釋聲更增添了一絲曖昧,紅色在她的俏臉漫開,就連耳垂也燙得厲害。
瞅著眼前青絲宛轉,柔肌似雪,敏感的少女,意亂神迷中裴赫迷迷瞪瞪地回了一句。
“那我輕點。”
“好。”
尹智友內心小鹿亂撞,第一次跟她爸爸以外的人產生skinship,難免反應會有點大。
……
城東區,一處昏暗的房間里。
白度炫吸了兩口煙,吞云吐霧間滑動著手里平板上的一張張照片:“呀,這個攝影師的攝影技巧真TMD厲害,人臉、表情都拍得清清楚楚。”
站在一旁的黃仁俊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開口說道:“畢竟這是一個檢察官,我看我們還是別……”
“呀!”
白度炫粗暴地打斷了黃仁俊的話,沖著對方招了招手,待黃仁俊走近后,他一把夾住對方的腦袋,表情癲狂:“呀,我白度炫什么時候吃過啞巴虧。”
“可是,”黃仁俊是真的不想對一名檢察官動手,艱難喘著氣繼續勸告道:“可是你不是看過那個檢察官對仁昌東川派動手的新聞了嗎?
那兩個家伙都沒有碰到他,就被他丟入了牢里,判了六個月。”
白度炫松開了黃仁俊,又吸了一口煙:“誰說我要自己去做這些事了?你傻不傻!”
“我們是做什么的,”白度炫笑了一聲:“我們不是最擅長用視頻、照片來搞事情嘛,要是沒了我,你們幾個可咋辦,一點腦子都沒有。”
“你是說我們可以把這些照片、視頻發到網上?”
“沒錯,再派人去查查這個女人的身份,隨便搞點陰謀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