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維離開簽押房不久后，一個手持白紙扇的師爺來到簽押房內(nèi)：

“張維，李陽山！”

“昨日讓你們校對簽押的文書可有完成？老爺急等著調(diào)用哩！”

李陽山見到來人正是縣太爺?shù)男母箮煚敚?dāng)即起身笑臉相迎：

“劉先生，文書昨日已經(jīng)簽押完畢，些許小事怎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劉姓師爺聞言臉上表情不帶變化，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事關(guān)年底京察，我等可是馬虎不得！速速取與某家吧。”

李陽山貼了個冷屁股也不著惱，仔細(xì)地將自己的文書和張維桌上的文書一道整理好之后便遞給了對方：

“禮部的人來找廷益，是以不在，這是他的。”

師爺接過厚厚的一沓文書，嘴上隨口問道：

“張廷益今年還要再下場去考？”

“恩，廷益趁年輕還想再試試，讀書人，哪個沒有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理想。”

師爺聞言笑了笑，感嘆道：

“還是年輕好，呵呵。”

“無家無業(yè)，說試就試，若換做老夫，家中的河?xùn)|獅定然第一個不肯。”

師爺言語中滿是感慨蹉跎之色。

若不是實(shí)在科舉無望，又有多少讀書人會愿意去做他人的幕友積累人脈，走這種邪門歪道。

科甲正途，讀書人眼里科舉才是唯一的正道之光。

劉師爺頓了頓，看了眼李陽山，猶豫一下后道：

“我記得你和張廷益是同年中舉的吧？”

李陽山不知劉師爺為何提及于此，老實(shí)回道：

“正是同年，太和三十年的恩科。”

劉師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問道：

“座師可是禮部的蔡奚元蔡郎中？”

“正是恩師，不知先生…？”

劉師爺嘆了口氣，低聲道：“那你還是勸勸張廷益放棄今年的科考吧。”

“這是為何？”李陽山驚訝道。

“昨天夜里，通政司剛傳來的消息，蔡郎中上書彈劾五常侍，影射君上，已經(jīng)被陛下下旨罷官發(fā)配嶺南了。”

李陽山聽聞這個消息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后一臉灰暗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座師被罷官發(fā)配，他們這些名義上的學(xué)生也是要被牽連的！

輕則便是遭到官場冷落排擠，重則可是要按照黨錮的處理方式，罷官去人的！

劉師爺見李陽山這幅模樣，好心道：

“爾等還是先別想著科舉之事了，正經(jīng)想想該怎么逃過此難才是。”

言罷，劉師爺對著李陽山露出了一個同情的眼神后，便就拿著文書徑直往后衙行去。

只留下李陽山一人坐在椅子上，不斷低聲呢喃：如何是好。

…

承樂縣，后衙書房。

“唧唧唧~”

“喳喳喳~”

讀書人的書房本應(yīng)是平和安靜的，不知為何承樂縣的知縣書房中卻傳來了一陣悅耳的百靈鳥鳴。

原來正是承樂縣的八品知縣在書房中對著鳥籠逗趣：

“小寶貝兒，再叫一個，再叫一個。”

縣太爺拿著手中的小青蟲不斷逗弄著籠中的百靈鳥。

“老爺，戶房和吏房的文書拿來了。”

屋外傳來了劉師爺?shù)穆曇簟?/p>

縣太爺聞言頭也不回地喊道：“拿進(jìn)來吧。”

劉師爺依言拿著文書走入書房，正好看到了縣太爺逗弄籠鳥的場景。

“此鳥鳴聲似水如歌，鳴囀啁啾，果然是被老爺調(diào)教出來了。”

縣太爺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放下青蟲轉(zhuǎn)頭看向師爺：

“先生與老夫乃是良友，何須學(xué)外間那般奉承迎合。”

“文書就放桌上吧，一會兒老夫忙完書畫會的事就看。”

自儒圣封印九州氣運(yùn)于中原王朝之后，中原大周王朝連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天下承平。

他們這些官員最大的考核就是緝盜緝賊，勤奮一點(diǎn)的就是再抓一抓生育和教育問題，是以公務(wù)并不繁忙。

劉師爺放下文書好奇問道：

“老爺還沒準(zhǔn)備好參加王尚書詩畫會的作品么？明日可就要赴會了。”

縣太爺聞言也是無奈地?cái)[了擺手，從桌上拿起幾張書畫，展開來看：

“近日畫了些百靈鳥，但卻始終不得神韻，甚是苦惱，如此作品，別說是赴會，便是老夫自己都看不下去。”

劉師爺看了眼縣太爺畫的百靈鳥，的確光有其表，卻無任何神韻。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的，但是劉師爺嘴上卻道：

“誰人不知京城之中老爺畫鳥乃是一絕，這也是王尚書賞識老爺?shù)脑颉！?/p>

“若是老爺也畫不出來著百靈的神韻，那滿京城也沒人能畫出來了。”

“老爺不妨休息一番再試試。”

縣太爺被劉師爺一陣馬屁拍到心坎上，當(dāng)即揮了揮手道：

“你且先下去吧，我再試試，一會兒畫完再尋與你看。”

縣太爺有個規(guī)矩，他畫畫時，不能有旁人在場。

劉師爺聞言行了個禮，恭敬地退出了書房之中。

過了一會兒，待劉師爺離開好一會兒之后，縣太爺這才不緊不慢地關(guān)上了書房中的所有門窗。

隨后只見縣太爺飛快地將自己的一身衣帽脫掉，攆起毛筆，光著身子，聚精會神的盯著面前的宣紙。

他，很享受這種無拘無束的創(chuàng)作體驗(yàn)。

構(gòu)圖，下筆，收線，縣太爺今晚的創(chuàng)作可謂是一氣呵成，狀態(tài)出奇地完美。

看著紙上宛如實(shí)物的百靈鳥，拿起宣紙，縣太爺閉上眼，似乎聽到了畫中悅耳的鳥鳴聲。

看著手中難得的滿意之作，縣太爺長出了一口氣：

“此畫，應(yīng)該當(dāng)?shù)闷咂纺珜殻钤眨钤眨　?/p>

一邊說著，縣太爺一邊在書桌上摸索著自己的印璽寶鑒，他迫不及待地要往上敲定自己的落款了。

一陣摸索之下，或許是因?yàn)檫^于激動，竟然失手將桌上的文書給打翻混淆了起來。

縣太爺皺了皺眉頭，不去理會這些，找到印璽寶鑒，仔仔細(xì)細(xì)地完成這幅畫最后的工作：落款！

款落，畫成。

看著手中自認(rèn)為完美的作品，縣太爺不由得意地抖了幾下。

放下畫作，縣太爺這才準(zhǔn)備轉(zhuǎn)身穿上衣物，隨后叫來師爺一道品鑒一番。

但就是在縣太爺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地上的一張宣紙卻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宣紙之上，一只吊睛白虎俯首顧盼，步履之間凜凜生威，一雙虎瞳明明只是低斂，卻又好似暗中窺視。

縣太爺先是被宣紙之上栩栩如生的猛虎之狀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便手抖了一下。

縣太爺見此心中不由一驚，他可是八品儒士！

隨手丟下手中的墨寶，縣太爺慌張地趴在地上細(xì)細(xì)觀祥起了張維的虎圖。

看著畫中老虎健美的身姿，詭異的線條，這是張維特意加入的美人猛虎寓意。

縣太爺雖然不知張維的寓意，但是看著老虎身上斑斕的皮紋，還有健美的線條。

下意識地，縣太爺就產(chǎn)生了一種生理沖動。

下一秒，縣太爺渾身一抖，他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