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慢走，這位小先生身負的是浩然清氣吧？”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子突然出言打斷了對話。
張維頗感訝異地看向少女，連歐陽先生都沒看出來的地方，這少女竟然一眼認出。
“小先生若不嫌棄，小女子斗膽想品鑒一番。”
似乎是為了給歐陽先生一個臺階，少女對歐陽先生解釋道：
“既然是儒圣認可的正人君子，想必大作定然也不會差到哪去，先生不妨與影月一道品鑒一番。”
歐陽先生似乎還沒從張維身負浩然清氣的信息中反應過來，依舊一臉驚疑地看著張維。
能獲得浩然清氣的讀書人，一般都是會名動一時的，顯然張維的出現對他來說挺突然的。
張維也不含糊，看向自稱影月的少女笑道：
“小先生不敢當，小姐能一眼勘破虛像，才是真先生。”
張維不陰不陽地刺了歐陽先生一句之后，便開門見山地將懷中的春樹秋霜圖緩緩打開。
春樹秋霜圖的畫紙展開發出微微的婆娑聲。
還不待張維打開五分之一，一只素嫩的小手就按在了畫卷打開的部分。
站在一邊的歐陽先生還沒看清畫卷的內容便被少女的動作打斷。
歐陽先生奇怪地轉頭看向少女，不明所以。
少女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歐陽先生解釋道：
“歐陽先生，影月也算是貴店常客，不知此畫您能否高抬貴手，讓影月與小先生單獨交易？”
歐陽先生聞言好奇地掃了少女手下的畫卷一眼，心知這幅畫應該是件不錯的佳品。
雖然對張維能拿出佳作感到驚奇和惋惜。
但是考慮到少女的身份，歐陽先生還是點了點頭：
“此畫本來就是影月小姐要求留下的，小姐能得去，本就是小姐的緣分。”
見歐陽先生答應，少女這才轉頭徑直看著張維道：
“小先生，這幅畫我要了，您開個價吧。”
張維聞言一愣:“你不看看全畫么？不怕后悔？”
少女搖了搖頭，小臉微微鼓起：
“影月相信自己的眼光！這幅畫，無論如何，影月都要拿下！您開價吧！”
張維點了點頭，用手伸出了一個八的數字。
“八千兩？”少女驚疑地反問。
八千兩，差不多是一個三品官的年俸了，有這筆錢張維完全足夠自己去鄉下買個莊子，再加上他舉人的身份，自此做個地方豪紳不是問題。
但是張維見此卻是搖了搖頭，依舊保持這個姿勢。
站在一旁的歐陽先生見此不由眼皮一跳，八千兩，這可是七品佳作的價格了！
雖然心中惋惜更甚，但是嘴巴上卻沒有說什么。
正在歐陽先生考慮著怎么和張維重新打好關系的時候，少女出言了：
“小先生的意思是八萬兩？這…有點太貴了…五品書畫也只是這個價格…”
張維聞言笑了笑，直言道：
“小姐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如何知道這幅畫全畫是否值這個價？”
少女聞言皺了皺眉頭，她身份高貴，家中珍貴墨寶數不勝數，從小她見過的名家大作更是多如牛毛。
憑她的眼力，她能篤定張維手上應該是一副意境不凡的六品作品。
畢竟唐寅一生并未出仕，他的書畫在影響力和意境方面還是差點意思的。
少女輕輕揚起光潔的下巴，直勾勾地看向張維，似乎想要看透對方的心理。
張維也不害怕，也是坦然地與少女對視了起來。
少女看著張維坦蕩的眼神，過了一會兒微笑道：
“好，八萬兩就八萬兩，光是小先生的浩然清氣便值這個價！”
歐陽先生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頭，剛才他雖然只是驚鴻一瞥沒有看清畫的內容，但是從畫卷的紙張材質和水墨的等級來看，這幅畫絕對不會超過五品！
五品的書畫不僅需要極高的畫功和意境，還需要珍貴的書畫和水墨！
所以材料的限制就導致了張維手中的這幅畫絕對不會超過五品！
考慮到少女的身份，歐陽先生可不敢讓對方在自己店里吃虧，不由出言提醒道：
“周小姐，您看這畫紙的材質還有水墨的等級，不會超過六品的。”
周影月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盯著張維微笑道：
“請先生打開全畫，讓影月長長見識，此畫為何能值八萬兩！”
張維見這少女如此自信，知道這是有足夠文化素養才有的底氣。
但他對自己的作品更有信心！
張維也不含糊，依言打開畫卷，整幅春樹秋霜圖徹底展現在了三人眼前。
一旁的歐陽先生看著全部展開的春樹秋霜圖眼睛瞬間瞪得渾圓。
被這妮子撿漏了！
這是歐陽先生的第一反應！
這哪是七品佳作？這明明是六品級別的佳作！不甚至可以算是六品上！
本身就作為七品畫家的歐陽先生窮盡一生都想邁過這道鴻溝畫出一幅能稱為六品的作品。
但是眼前這個布袍青年居然年紀輕輕就達到這個境界，在這一瞬間歐陽先生嫉妒了。
與歐陽先生專注畫作不同的是，隨著畫作的展開，少女卻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畫作的左上角。
張維指著畫上的題詩問道：
“小姐，這字和這詩，可值八萬兩？”
張維在這幅春樹秋霜圖的題詩上，赫然用的正是王羲之的行書！
這可是前世華夏公認的“天下第一行書”！
王羲之的字和唐寅的詩，再加春樹秋霜圖本身，這就是張維敢要價八萬兩的底氣！
“值…值…值！”
少女盯著畫卷上的行書不斷地喃喃自語，果斷地伸手奪過畫卷道：
“就八萬兩，現場成交！”
而就在兩人說話間，一旁的歐陽先生眼睛都已經變得充血了。
那可是媲美二品的行書啊！他就這樣與這種撿漏機會擦肩而過了！
念及于此，歐陽先生看向張維的眼神瞬間改變：
“先生恕罪！歐陽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在歐陽先生的眼里，張維現在已經是一顆即將在文壇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收起畫卷之后，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鄭重其事地遞給張維：
“先生，些許黃白之物，請笑納！”
兩人都一改之前的平等交往的態度，面對張維甚至愿稱先生！
看著少女如此簡單利落地掏出這樣一筆巨款，張維面不改色地收了下來，心中卻是在猜測少女的身份。
見張維收起銀票，少女妙眸一轉，好奇地問道：
“先生，您想裝裱的畫可否讓小女品鑒一下？”
張維聞言看向歐陽先生，這人剛才說他們店不接加急的單子。
歐陽先生見狀見此趕忙解釋道：
“若是先生大作，敝店愿意加急連夜處理！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看著前倨后恭的歐陽先生，張維也不想落了對方面子，畢竟對方也算是當朝輔臣的心腹。
也不猶豫，張維直接將自己手中的另一幅畫展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