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提學府。

京府提學陶知然正在書房中看著管家送來的名剌。

看著名剌中漆金的“逸云軒”三個字，陶知然皺了皺眉頭對良伯問道：

“你確定只是個舉子拿來的？”

良伯不敢在這種事上欺瞞，老實道：

“門房小貴是這樣回報的，那舉子衣著樸素，只是布袍儒衫，伴手之禮也是尋常之物。”

陶知然聞言點了點頭，合起名剌玩味地笑了笑，隨后吩咐道：

“把人帶來吧，老夫見一見。”

良伯聞言猶豫了一下問道：

“老爺，咱們不是高公公門下么？這要是見了次輔的人…”

“高公公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吧。”

陶知然搖了搖手中的名剌，反問了一句：

“次輔的人你就敢得罪了么？”

“去吧，去把人請來。”

管家良伯聞言也是一驚，自不敢再多問什么。

只是依言徑直出了書房往茶水間行去，只留下陶知然依舊端坐在書房之中。

“嘿，拿次輔的名剌來見我這高公公的鷹犬，有意思，有意思！”

另一邊提學府茶水間內，張維正打算品嘗提學府的龍袍茶時，良伯突然走進了茶水間。

良伯恭敬地對張維道：

“這位小先生，我家老爺有請。”

張維聞言只能放下還未品嘗的龍袍茶，跟著良伯走進了提學府內。

提學府內陳設簡單，并不是特別復雜，甚至簡單的不像是一個三品大員的府邸。

提學官一職，全稱提督學政，總理地方一應學政，不受布政使、巡撫、臬司、總督等地方長官轄制，但同時又不涉錢糧刑名。

是以此官在品級上給予優待，甚至都高過了六部之中三把手們的品級，更是直屬皇帝管轄，不受禮部節制。

這么一個三品大佬的府邸，居然只有簡單的三進三出，這倒是讓張維對即將見面的提學大人有了幾分高看。

不管對方是不是好官，光是這份清貧勁兒，對自己就夠狠。

不過一會兒，張維便被良伯帶到了陶知然的書房外。

“小先生里面請，我家老爺恭候多時了。”良伯恭立在門外，對著張維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維聞言對著良伯點了點頭，隨后挺起胸膛往里間行去：

“學生張維張廷益見過提學大人。”

雖然名義上這名提學官也能算張維的座師，很多人拜見提學官也喜歡口稱老師，但是張維做不到這么無恥。

陶知然端坐在書桌后面看著入門而來的張維，先是皺了皺眉頭，似乎是覺得這個名字耳熟。

“恩，進來坐吧。”陶知然隨手放下裝飾的書本，對著面前的座位指了指。

“謝大人。”

張維落座后，陶知然主動問道：

“張廷益，本官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你找本官何事？”

張維見對方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自然也不含糊，是以直接道：

“此次拜訪提學大人，是為提調名牌學籍而來，至今學生還未收到名牌。”

陶知然聞言皺了皺眉頭，捏了捏自己的眼角：

“不應該啊，本府所有學生的名牌在月前應該都已經分發完畢了。”

頓了頓，陶知然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名。

“你是前些日子在城南作詩：‘相見時難別亦難’的張維，張廷益？”

張維不知這提學大人怎么突然又確認一遍自己的名字，但嘴上卻是老實道：

“正是學生。”

“你師蔡奚元？”

“正是家師。”

“恩，你的學籍名牌正在制作，回去等消息吧，有事去衙門找本官。”

說話間，陶知然拿起逸云軒的名剌和張維的禮品直接雙手送還。

“老良，送客！”

一系列變故實在發生地太快，還不待張維反應過來，良伯便已經出現在他身邊，作勢欲請。

一直等張維被良伯請出之后，陶知然還很怕晦氣地打掃了一下張維坐過的地方。

“兩個被陛下和公公惦記上的死人，晦氣！晦氣！”

…

京城，王貞吉府。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隨著王貞吉閱覽的作品越來越多，他評判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從起初還會仔細打量幾眼，到現在只是隨意一瞥就是點手否決。

顯然后面呈上來的畫作都是些外圍充場面的路人之作。

文會外圍席位間，方縣令小心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頗為不安地和自己的同年御史搭著話：

“師兄，王尚書舉辦這次文會真的是為了交友？”

御史師兄聞言登時翻了方縣令一個白眼，眼見四周無人注意，小聲地交流道：

“你蠢不蠢，王尚書什么身份，他怎么會需要和我們交友？”

被罵了幾句的方縣令也不著惱，繼續問道：

“那王尚書此舉是為了？”

御史見此，又是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用手向上指了指：

“去歲蠻族寇邊，雖然礙于儒圣封印未能破境，但是九邊防軍還是吃了大虧，陛下大怒。”

方縣令聞言點了點頭，應附道：

“這事我也知道，這群九邊防軍真是窩囊，有儒圣封印的保護，居然還能讓蠻族打成潰敗。”

御史翻了個白眼罵道：

“誰讓你說這些了，這些是你我能議論的事么？！你還想不想聽了？”

“聽！我聽！”

御史咽了咽口水繼續道：

“九邊防軍的事大家不說其實心里都清楚，所以陛下決意拿下內閣主管兵事的次輔。”

“那位次輔去了，你說誰能頂上這個位置？”

方縣令初聞這種朝中要聞，第一時間先是吃驚地長大了嘴巴，隨后趕忙捂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半晌，方縣令這才確認道：

“你是說，王大人想要晉一品？”

御史聞言一副你終于明白了的表情，隨后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就能說通了，晉一品需要晉升者準備立世作品，王尚書自己作不出，所以想找能作出的人協助他！”

儒家二品晉一品，需要晉升者準備自己的一件立世之作才能晉升。

這種作品可以是影響深遠的文章，也可以是影響萬世的施政方針，當然也可以是流傳千年的詩書畫。

顯然這里面詩書畫的難度稍微更低一點。

回過神來，方縣令再次放眼看向會場中央，已經有十幾幅作品被掛在了畫架上。

御史師兄看著那十幾幅幸運兒的作品，無不嫉妒道：

“這些畫里誰能得到王尚書的青睞，誰今晚就能飛黃騰達，直上云霄了。”

呢喃間，方縣令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副白虎飛鳥圖，心中也不由火熱地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