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曉同樣站在熏黃的燈光下，看著林澤。

他笑了一下，拍了拍林澤的肩膀，問道：“阿澤，大學計算機專業(yè)的課業(yè)壓力很大吧？”

林澤抽煙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李笑曉繼續(xù)說，“雖然我沒有上過大學，也不懂計算機，但看你抽時間排練都很緊張，估計是的。”

林澤的表情緩和了下來，他把手搭在了李笑曉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攬著李笑曉，兩人繼續(xù)往前走。

是的。

林澤跟李笑曉不一樣，跟阿巖也不一樣。

阿巖壓根就沒考上大學，在酒吧打工。

而李笑曉……

林澤跟他們是有不同的選擇的。

他可以跟他們一起玩搖滾，也可以畢業(yè)之后成為一個996的碼農(nóng)，他多了一個選擇的權力。

所以，他會糾結(jié)，會焦躁，會懷疑自己在搖滾上投入巨大的精力和金錢會不會有回報？

會擔心當他的同學們都在努力鉆研代碼的時候，他把精力用在排練上會不會是一種浪費的行為。

這種擔心他是沒有辦法啟齒的。

然而，李笑曉似乎是理解他的。

不光理解，而且并不責怪他。

“阿澤，你懂我的，我從來就不會像阿巖一樣，說什么‘我們的夢想一定會實現(xiàn)’這種中二語錄，雖然我很想把Princess做起來，但你也知道，這從來就不是一件只憑努力和才華就能實現(xiàn)的事情。”李笑曉說道。

“阿澤，我給你交個底兒好了，”李笑曉說著，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我也不確定Princess能不能走起來，但我會一直做下去，到我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一百歲，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會繼續(xù)彈吉他、彈貝斯，寫歌，只要我在，Princess就在，只要我還玩搖滾，Princess就永遠有貝斯手。”

李笑曉說完，林澤久久沉默。

他又猛吸了一口煙，吐出昏沉沉的煙霧，聲音有些低啞地說道：“可是，如果Princess一直做不起來呢，如果玩搖滾一直沒有收入呢……”

李笑曉笑了，他看著前方，燈光和月光纏繞著落在他的眼睛里，染亮了他的眼眸。

他笑道：“如果搖滾沒有辦法養(yǎng)活我，那我就賺錢養(yǎng)活搖滾好了。”

林澤怔住了。

李笑曉繼續(xù)說道：“這就是我為什么要先找份工作養(yǎng)活自己，再重組樂隊的原因。追夢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結(jié)果。即使玩了很多年，樂隊也做不起來，那也無所謂，玩搖滾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快樂了。”

林澤的表情漸漸緩和了，他被李笑曉的情緒感染，嘴角也浮現(xiàn)起了一絲笑容，“你說得對，曉。”

無論能不能把樂隊做起來，無論付出有沒有回報，玩搖滾這段時光本身就已經(jīng)彌足珍貴了。

有多少人只是渾渾噩噩活了一生，從來沒有過為之癡狂的東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向。

而他們在剛剛成年的時間，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最熱愛的是什么，享受過自己最熱愛的所帶來的快樂。

他們已經(jīng)贏過很多人了。

“阿澤，不要想太多，我們先玩兒好了，”李笑曉說著，又用力地拍了拍林澤的肩膀，“你不是離畢業(yè)還有兩三年嗎？等畢業(yè)后你也找份工作……而且，不管你怎么選擇，不管你以后還跟不跟我們一起玩樂隊，你，我，還有阿巖，我們永遠是兄弟，這件事情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

生活每天都在繼續(xù)，樂隊幾人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每周排練三次。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新成員美莉跟大家熟多了。

林澤這人慢熱，但慢慢也接受了美莉。

阿巖不用說，一見到美莉就興奮。

但李笑曉，卻總覺得跟美莉之間，隔了些什么。

美莉雖然很熱情，性格也很開朗，但李笑曉注意到，她似乎從來不在他們面前，說起自己的事情。

直到現(xiàn)在，李笑曉他們也只是知道美莉在云臺市職業(yè)舞蹈學院讀大一，除此之外的一切信息，當問起來時，美莉都會開朗地笑著，熟練地岔開話題。

除了最開始的《Princess》外，李笑曉又寫了幾首新歌，樂隊幾人聽完后，一致認為其中最贊的，是李笑曉和林澤喝酒的那天晚上，寫出來的——《逆蝶》。

一只逆風而飛的蝴蝶。

編曲復雜華麗，迷幻又動人。

叛逆倔強，又帶著黑暗、孤獨的情緒。

而經(jīng)過討論，大家也一致認為，樂隊發(fā)展慢慢來就好了，可以先從地下樂隊做起，混進云臺市當?shù)氐叵聵逢牭娜ψ樱乙恍┍镜豅iveHouse的演出，慢慢在本地先做出名氣。

這個任務，自然落在了常年混跡于酒吧的阿巖頭上。

這天，阿巖帶來了好消息。

——后天，貓（云臺市當?shù)氐囊患襆iveHouse）有一個拼盤演出，請了外地的一支在地下小有名氣的樂隊，還需要再找?guī)讉€演出嘉賓來湊時間，于是，在阿巖的努力下，Princess可以作為暖場樂隊唱五分鐘左右。

…

李笑曉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被喬嬌嬌造型。

阿巖在微信群里@了大家，李笑曉覺得手機一震，拿起來一看，就看到了這個消息。

阿巖還在群里興致勃勃地刷屏，“就唱逆蝶好不好？”

“居然只有五分鐘，完全不夠發(fā)揮”

“我厲害吧”

“李笑曉出來，你說我厲害吧”

“林澤出來，我厲害吧”

“美莉美莉，我是不是很厲害[偷笑]”

李笑曉看到這個消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正打算給阿巖回復，這時，喬嬌嬌突然湊過來了。

“在給女朋友回微信嗎？”喬嬌嬌嘟著嘴巴，一臉?gòu)舌恋馈?/p>

李笑曉眼睛彎了起來，把手機晃了晃，笑著說道：“是給男朋友回微信。”

“……”喬嬌嬌聽完，瞬間震驚，看向李笑曉的目光都帶了幾分基情。

“呃……咳咳。”

李笑曉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好像有點歧義，又解釋了一句，“嬌兒，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玩樂隊嗎，我們樂隊接了一個演出，后天。”

隨著李笑曉跟喬嬌嬌越來越熟，他對喬嬌嬌的稱呼，也從喬小姐、喬嬌嬌、嬌嬌，進化到了嬌兒（兒化音）。

喬嬌嬌一聽，立馬來了興趣，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訝地說道：“天哪，你們可以演出了嗎？之前你說玩樂隊，我還以為只是業(yè)余愛好，想不到真的可以登臺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