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馬車行駛在寬敞的官道上，馬車內部異常豪華奢侈，里面鋪著上好的毛皮氈子，桌椅凳子樣樣齊全，更讓凌知驚訝的是，里面居然還有一個小型的儲物柜。
趙摯懶洋洋地靠窗而坐，墨翟坐在他旁邊，凌知坐趙摯對面。
墨翟很自來熟地跟凌知攀談起來，但凌知跟他并沒有什么話好說的，興致缺缺，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顧慮到墨翟的身份，凌知又不好真的不理他。
墨翟正說在興頭上，凌知突地來了句，“這位公子，您渴不渴啊？”
墨翟只是看著她笑，凌知也不畏懼，大方的迎上去，她知道，墨翟已經猜到了自己的不耐煩。
墨翟心里一怔。
本以為是個容易拿捏的鄉下小村婦，沒想到卻是一只不輕易露出爪子的小野貓。
“是有點渴了。”墨翟也不氣惱，好脾氣地笑著說：“凌姑娘也要嗎？”
凌知想說不用，誰知墨翟那貨直接就把剛倒好的茶水直接湊到她嘴邊，凌知有些尷尬，剛要推開，就看見趙摯沉沉地看著她，“她不渴。”
說罷，不等墨翟反應，直接搶過他手里的杯子，脖子一仰，一飲而盡，動作行云流水，又非常快速，快到凌知差點以為剛才看見的是個幻覺。
墨翟又是一怔，他剛才給凌知喂水確實是故意為之，就是想看看這凌姑娘在堂堂的晉王心里的分量，不曾想，這一試，還真讓他試出來了。
“馭——”
馬車驟然停下，凌知一下子磕到了板子上，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她抬頭一看，是趙摯的手替她擋住了。
凌知心里一驚，趙摯剛才明明是坐在自己對面的，眨眼間就到了自己旁邊。
凌知掩去心里泛起的波浪，擠出一抹甜甜的笑，“多謝王爺。”
趙摯沒有回她，撩開簾子問影二：“發生什么事了？”
“回爺話，是有人突然從巷口沖了過來，屬下怕撞到人這才急忙剎車的。”
不巧，凌知剛探出腦袋來，就聽見一聲尖叫。
“不得了啦！這人被馬車撞死了。”
街道寂靜了片刻。
瞬間就熱鬧起來。
圍觀的人又興奮起來，指指點點。
凌知起初沒在意，以為是個碰瓷兒的，反正王爺有的是銀子，多來幾個碰瓷兒的也不會破產的。
就全當是做好事了。
可她看著看著，臉色倏地凝重起來。
凌知迅速跳下馬車，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年輕男子呼吸急速，皮膚發紫，伴隨著劇烈咳嗽。
凌知大駭，下意識就要去扒開男子的衣服給他做急救措施，人剛蹲下，才發現她的手早就受傷不能自理了。
患者這是突發急性氣胸，而且情況嚴重，已經引起了呼吸和循環障礙。
性命危在旦夕。
必須盡快刺入胸膜腔排出里面的氣體才行。
“影二！快！把他的衣服扒開！”
影二面上詫異，這是什么虎狼之詞？
不明白凌姑娘為何突然要讓他當眾扒開男子的衣服，他面露為難地看了眼趙摯。
趙摯鮮少在凌知臉上見她有這么焦急的神色，道：“按她說的做。”
凌知也不閑著，趁影二扒衣服的間隙，她火速跑到一家醫館，問伙計要了一根粗針頭，叼在嘴里就跑了出來。
因為嘴里叼著東西，她不好說話，伙計見她連銀子都沒付拿著東西就跑，轉身就追了出來。
“啊！”
她人還沒到，就聽見幾個路過的小姑娘嚇得尖叫的聲音。
趙摯看她嘴里叼著一根粗針頭，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幾下，走過來拿走了她嘴里的粗針頭。
嘴巴一得空，凌知就急切道：“快，用粗針頭刺入他的胸膜腔。”
影二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凌知趕緊用手指了下具體的位置。
影二又看了眼趙摯，見趙摯點頭，他才照做。
圍觀的人群看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竟然當眾命令手下扒人家的衣服，還恬不知恥地站在旁邊看個不停，說些他們聽不懂的話。
眾人又是稀奇地看著影二的動作，又是對她指指點點。
“這小娘子看著不是普通人，怎就能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之事？”
“是啊，我家姑娘要是敢這樣盯著陌生男人的胸膛看，我非得打斷她的腿。”
“什么不是普通人？這小娘子我認識，就是一普通的小農婦而已，家里以前是養豬的。”
“怪不得啦！我說大戶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做得出這么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這事兒要是傳到她相公那里，估計都沒臉做人啦。”
“什么相公啊，是個十八歲還沒嫁掉的老姑娘。”
趙摯越聽，臉色越黑，冰冷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眾人，眾人被他身上駭人的氣勢和迫人的氣場嚇得當場噤了聲。
咳一聲悶響，年輕男子幽幽轉醒，臉色較之前好了許多。
“是你救了我？”
影二急忙道：“不是，是凌姑娘救的你。”說著，就偏頭看向凌知。
年輕男子撐著地面坐起來，對著凌知就跪下磕頭，“多謝這位姑娘救我性命，我叫章濤，家住長安街盡頭的一個小胡同里，姑娘以后若是有用得到章濤的地方，可以派人來這里找我，章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突然被人行了這么大的一個禮，弄得凌知有些不知所措，她作勢就要扶章濤起來，趙摯卻不動聲色地擋在她面前。
“既然人救回來了，我們走吧。”
凌知見趙摯說走就走，沒有一點要等她的意思，生怕他待會兒不帶自己過去，匆忙對男子交代注意事項道：“你回去后注意休息，別讓自己累到，半個月左右基本上就能好了。”
她抬腳就要追上去，突然就被人喊住，“你站住！”
凌知回頭一看，是個年輕的小伙計，她一拍腦瓜子，恍然大悟道：“你先等我一會兒啊。”
說罷，就去追趙摯，醫館的小伙計以為凌知又要逃跑，他在后面窮追不舍，“你要是再跑，我就報官去抓你。”
“我不跑，我是給你拿銀子去。”凌知邊跑邊回頭對他道。
等她到了趙摯身邊，笑得人畜無害道：“王爺，能不能先借我點銀子啊？”
趙摯一頓：“沒有。”
凌知轉身又去看墨翟，“世子爺，您身上帶銀子了嗎？能不能借我點，不借多，我剛才去醫館買針頭，時間緊迫，再加上我身上暫時沒帶銀子就沒給人家。”
墨翟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摯就冷聲道：“他身上沒碎銀子。”
凌知想說沒關系，醫館可以找零錢，話還沒出口，就聽趙摯吩咐影二，“影二，多少銀子待會兒給他。”
說曹操，曹操到。
影二從身上掏出幾個銅板給了醫館伙計，一行人駕著車繼續駛向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