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的價格競爭,也許會讓拍賣會更刺激,卻不符合天機商行最大的利益。”
“當價格變得暗拍,不確定性就會增加,真正喜好寶物的人會傾向于增加開支,而非買家則會選擇保守策略。”
“兮兮,你能明白我什么要這樣做嗎?”平安在后臺控制著拍賣會的節奏,同時像一位講解戰術的老師,為金兮兮講解整個拍賣會的安排。
依云并不合適做天機商行的掌舵人,這一點從一開始平安就知道了,但他并不在乎依云做生意效率高低,只要讓她得到鍛煉即可。
等后面平安帶她去柔然國的時候,留在國內的天機商行一樣要有強力的掌舵人,既然金兮兮表現出了自己非凡的天賦,那么平安不介意做她的老師,為她講解每一步棋的涵義。
“確定真正的意愿與合作能力,平安哥哥并不指望從拍賣會中賺到金錢對嗎?”金兮兮偷偷依靠在平安的身上,有些撒嬌似地問道。
“沒有錯,兮兮是聰明的女孩,依靠天機商行,哪怕加上金家的力量,我們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生意做到大乾的每一個角落。”
“平安哥哥是想借助這場拍賣會,打通大乾的貿易網絡!”金兮兮終于明白了平安舉辦這場拍賣會的真正目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兮兮果然聰明。”
“大乾富有四海,卻被分割成條條塊塊,各地皆有關卡,厘金,讓財富的生產效率變得無比低下。”平安點了點頭,總算是把拍賣會的目的全盤托出。
封建時代最阻礙商品經濟的,不是特許貿易,也不是皇權,而是各地的厘金制度,導致全國市場被分割成為不同的小塊,各地的商人不管如何富有,本質上都是貴族的代言人,而各地的官員建立關卡抽重稅,導致各地的物流非常不通暢。
即使是手脈通天的紅頂商人,也頂多是掌握了幾個州的貿易路線,經營特權,而各地的總督以此形成名義上的臣子實質上的諸侯。
“所以這場拍賣會最終目標是取得大乾權貴的信任,并以此打開整個大乾的貿易網絡。”
“當然像成親王這樣的肥羊,我們也不介意將他一口吃掉。”平安拿著成親王上面的卡片,上面寫著六十萬兩白銀。
不愧是大乾有名的蛀蟲,買個鉆石都能出這樣的高價錢。
“凌國公與金家關系密切,愛好鉆石,這一次出了第二多的價格,就把這鉆石賣給他,成親王留最后,逼他大出血。”
“他在青州吃下的錢財,有多少吐多少。”
平安設計這套暗拍的規則,除開讓拍賣的價格變得不透明,方便貴族們大出血外,還有另外一個用途,便是誰也不會想到,寧可十萬兩銀子不掙,也要讓部分群體真正出血,方便滿足真正愛好者的心愿。
至于鉆石這樣的寶石,對于掌握現代科技的平安來說,要多少有多少,不怕你買,一些品質稍差的鉆石,日后也可以在玉京不斷銷售,為天機商行汲取經費。
“平安哥哥真是太壞了。”金兮兮的眼睛在閃閃發亮,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操作,通過一場拍賣會,將大乾最富有的群體統統算計在內。
就連金家也要敬畏三分的成親王,不過是他手中待宰的豬羊,這是何等的氣魄。
“不要跟依云學壞了,我是好人。”平安輕敲著金兮兮的腦袋,笑呵呵地說道。
“哼,我才不要平安哥哥做好人,這樣就好了,我喜歡。”金兮兮黏在平安的身上,歡喜地說道。
后臺的人在算計這一切,前臺被算計的人那就是憂喜參半了。
為了告知競拍者有沒有成功,每一次填寫卡片以后,都會有侍從給貴賓們送去回執,上面寫著是否成功拍得,同時附帶一些水果拼盤等餐飲小點。
“老哥哥,我中啦。”凌國公高興地說道,他的寶庫里面又多了一件值得珍藏的寶貝,像這樣的鉆石,他生平僅見。
“冷靜點,別讓人發現了。”
“是是是,我太激動了。”凌國公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藍色之星就算再珍貴,本質上也只是一個珠寶,最關鍵的是有一種戰勝了所有人的舉動。
當你舉世皆敵的時候,卻還是取得了勝利,那一種滿足感是無以言語了,那顆蔚藍色的美麗鉆石,瞬間被賦予了一種概念上的意義,一種勝利的象征。
太爽了。
凌國公欲罷不能,恨不得多來兩下,這也是營銷手段令人上癮的秘密,通過故事的操控,讓消費者獲得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他們為之付款并不是為了商品本身,而是成功購物的獲得快感。
你花了錢,還得感謝我給你這個機會。
大乾這種古典商業的時代,怎會見過工業文明以后的營銷手段?
讓你爽快地付錢,那是天理正道。
“人是一種動物,他的行為是可以被訓練出條件反射的,消費行為也是如此,一般我們會稱呼為習慣性成癮。”
凌國公的快樂是短暫,轉瞬即逝的,而平安的教學卻是連綿不絕的。
“就像是大周貴族們喜歡的福壽膏?”金兮兮不愧是金家之女,家族藏書史料相當豐厚,昔年大周貴族們流行福壽膏,食用以后飄飄欲仙,等到大乾奪了天下后,就把所有的福壽膏都給銷毀了,眼下大乾的貴族,還處在上升期,沒人抽這玩意了。
“成癮的機制并不相同,但結果有點類似。”
“一種令人成癮的營銷模式,往往要在消費者身上建立持續的條件反射。”
“讓他們從購物的行為中獲得快樂。”
平安曾經作為被拉斯維加斯拒絕的男人,自然明白各種營銷手段的厲害,特別是老虎機這樣看上去非常簡單,且明確會輸的游戲,會有一大堆的賭徒樂此不彼,最終輸得傾家蕩產。
原因說穿了非常簡單,老虎機是非常強烈的反饋機器,可以在短時間內將大部分人的反饋機制破壞掉,讓他們不停地獲得贏錢的快感,而忽略掉他們在長時間玩老虎機的過程中金錢被吞噬得干干凈凈。
從行為獲得快感,最終讓習慣性成癮的賭徒傾家蕩產。
至于把會場弄得富麗堂皇,燈光的設置安排,輸錢了服務員還會給免費的酒水午餐等等,這些都是根據人類行為的心理學設計而成的,目的就是讓人不斷地放松,好一擲千金。
“平安哥哥果然是壞人呢,這么毒辣的手段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我好喜歡。”金兮兮眨著眼睛,聽著平安的話,細細琢磨了一番,抬起頭毫無保留地夸贊道。
“咳咳,我是好人。”平安猛地咳嗽一聲,這等手段在現代商業很常見,卻不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東西,聽了夸獎反而會讓人臉紅。
“這不是正常的商業行為,兮兮要慎用,少用,當然用在成親王這等人手里,也不算為過。”
眼下拍賣會中最為焦急的人,不是真空道人,不是無生教主,而是像熱鍋上螞蟻走來走去的成親王。
當他看到回執卡片上寫的無字,一股氣血直沖大腦。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整整六十萬兩白銀,買不下一顆鉆石來,簡直就是荒唐,荒唐絕倫。
比藍色之星要小一半的鉆石,正常也不過萬兩白銀,這顆鉆石就算大了一倍,價格也不可能高到這種程度。
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是王韜公公授意天機商行如此行徑的,否則成親王絕不相信會有人出到比六十萬兩還要高的程度。
這才是第一件拍賣品,除了自己要花錢贖罪外,沒人會這么瘋狂。
意味著楊盤對于這個贖罪錢并不滿意,要自己掏出更多,更多誠意的籌碼。
“奸佞惡賊,歹毒至極!”
成親王沒有辦法,他也只能討一些口頭上的便宜,只能繼續加大籌碼,直到平安等人滿意為止。
很快,第二件拍賣品就被抬到了會場面前。
“絕品·玉珊瑚!”金族長一開口便將全場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相傳三百年前,大周首富趙溥與海外白鹿修斗富,最終干敗垂成便是因為白鹿修拿出來一座七尺的玉珊瑚。”
“珊瑚每百多年可長一尺,千年才成七尺,世人皆以為七尺為極,但數之極為九,剩下的兩尺需四千年方可養成。”
“九尺玉珊瑚,乃為萬年之寶,世間難尋,極可能空前絕后。”
“起拍價,十萬兩。”
“諸位,一定要寫好自己心儀的價格。”金族長笑瞇瞇地說道,從來沒有這樣爽快過,別人像是把銀子當做不值錢的往金家里面丟,還有比這更令人快樂的事情嗎?
源源不斷的銀子像海一樣地涌進來,擋都擋不住。
要把這件寶貝獻給八皇子、父皇、圣上的念頭,瞬間感染了在場的眾人們,雖然這件寶貝不是什么天材地寶,但那十足的象征意味。
楊乾想到這里,剛想落筆,忽然聽到耳畔傳來了一陣喊聲,來自南州的巨富,永昌銀票的老板董永昌竟然不顧體面,大聲喊道:
“我出八十萬兩!”
“若是有人肯出價比這高的,我便退出。”
會場一片沉默,沒有人回答董永昌的問題。
要出價比他更高才行。
“董翁,你為何要喊出來啊。”手下大驚,沒有想到自家的老板竟然把底牌都獻了出來。
“因為我要出一百八十萬兩。”董永昌冷笑了一聲,握緊了拳頭,竟是要把自己準備的身價全部壓上去。
“什么?”
“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嗎?”
“會場的人數遠大于拍賣品的數量,注定有人要空手而歸。”
“而這一次的拍賣會,是天機商行在選擇合作者,只有拍下商品的人,才有資格在七天之內與他們聯系。”
“更何況我答應了八皇子,要替他買下一件寶貝,若是我空手而歸,不僅沒有討好八皇子,反而將他得罪了。”
到時候縱有百萬身價,留著給人吃肉嗎?
等到后面,機會就會更少,董永昌不打算再觀望下去,以豪賭的姿態直接梭哈!
“畜生,銀子不要錢啊。”
成親王發現這個世界簡直瘋了,那董永昌更是瘋子中的瘋子,那玉珊瑚再珍貴,平日里放在金玉堂里面,作為鎮店之寶,賣個十萬兩銀子倒也說得過去,結果董永昌直接翻了八倍。
這讓他如何開價?
“看來已經有聰明人弄懂游戲的規則了。”平安多看了坐在會場上的老頭一眼,能這么快,這樣果斷地看透游戲規則的人,是真正的聰明人,跟聰明人合作向來是不費勁。
這場拍賣會,不用道術,不比武道,而是用腦子和手中的金錢,為自己拿下最好的結果。
也就是規則的掌控者。
人類社會建立在秩序和規則之上,若非用絕強的外部力量打破,能夠稱為精英的群體,便是最大限度利用規則的人。
“殿下,我們要不要跟?”洪熙皺著眉頭問道,八十萬兩顯得太貴了,就算太子府上最近有些進項,也不能這樣亂花銀子。
“天字銀號的老板,最近來求孤一件大事,本來孤不打算答應他。”
大乾最大的兩大銀號,一個是太昌銀號,一個是天字銀號,號稱大乾兩大錢庫,就連國庫里面的銀子,都沒有這么多。
“你去問他能出多少錢。”太子不是被嚇大的,本來他也只準備了十萬兩銀子,算是給平安先生捧捧場,只是天機商行接二連三的操作,大家像是陷入了一種亢奮的情緒當中,連錢都不把錢當回事了。
那太子自然也不能示弱,自己出不了那么多的錢,那就讓別人出。
很快,天字銀號的老板朱種道便伸出了兩個手指,跟董永昌是來討好八皇子的一樣,他來這里也同樣兼具著使命。
兩百萬!
比起太昌銀號基地在南州,顯然身為坐地龍的天字銀號在玉京動用的資金明顯更多。
“老母,這太子陰鷙而隱忍,有王霸之姿,若是事有不成,我們也有一條退路。”
“真空道人一心復仇,我們沒有必要跟他一路走到黑啊。”
朱種道見太子愿意找他拿錢,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對無生老母低聲勸道。
“種道,這些年辛苦你了。”帶著黑色面巾的無生老母閉上雙目,卻不愿直接回復對方的話。
“老母說得哪里話,我們這些商人說是巨富,在貴人們眼中也不過是豬牛羊狗,可以隨意宰殺。”
“當年若不是教中子弟相助,種道早已是冢中枯骨,何來今日?”朱種道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所做不過分內之事。
“只是老母,那真空道人一心復仇,我們無生道何必跟他一條路走下去?”
“楊家逆天而行,屠戮我教中子弟,天不譴之,吾必代之,種道不要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