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30日，上午8點，天氣有些陰沉。
海城執行局，遺體告別廳內，氛圍肅穆。
正對門口的白色背景墻上，投射著一張半身人像的黑白照片。
地面與墻面的白色瓷磚是清理過的，很干凈，襯托得照片格外醒目。
照片的主人名叫莫非，是海城執行局的C級執行者，7號執行組組長。
這張照片是莫非剛入職的時候拍的，那年莫非16歲，所以顯得有點青澀。
照片下面不時劃過一行行黑色的文字，文字敘述著莫非的生平與榮譽......
“莫非，能力覺醒者，【覺醒能力】鐳射光線，【覺醒等級】D，2021年7月8日入職，任D級執行者，18號執行組組員。”
“莫非，【覺醒等級】調整為C，任務表現突出，2022年9月12日，升為C級執行者。”
“莫非，業務能力強，工作認真負責，任務表現突出，經考核，2023年2月12日，升任7號執行組組長。”
“莫非，C級執行者，7號執行組組長，2025年9月29日，因公殉職，享年20歲。”
......
此時，名為莫非的少年，正躺在大廳中央，銀灰色不銹鋼制成的遺體告別臺上。
告別臺上擺滿了白色的花束，是執行局統一采購的。
莫非躺在花束中間，頭部右側擺放著象征C級執行者的藍色勛章，形影不離的黑色墨鏡以及死亡后自動脫落的環。
環的顏色是黑色的，上面還有暗淡的淺灰色數字：80：25：18：30：13。
這個數字表示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莫非還能活80年25天18時30分13秒。
在這個名為灰度空間的世界，右手腕處的環，自人降生之時就會存在。
環不能被他人看見，除非主動出示，鮮活的環是一串環繞手腕泛著熒光的數字。
這數字即是壽命，也是財富。
在灰度，沒有鈔票這個概念，唯一的等價物就是時間，時間就是錢。
人活著要消耗時間，吃穿住行也要消耗時間：
坐一次公車需要20分鐘；
喝一聽可樂需要25分鐘；
一間普通的單人公寓月租150小時；
手腕上的環記錄著剩余的時間。
環內的時間歸零后，人就會不可避免的死去，這是灰度的鐵則之一。
與之相反，在灰度，只要擁有無限的時間，就能獲得永恒的生命......
在場不少人瞥見黑色環上代表80年的數字，打心里感到可惜。
而在場的人看不到的是，莫非的右手腕處，還有一枚環。
原本暗淡的數字，在他們致告別辭的時候悄悄泛起了熒光。
而且，那一串數字開始如定時炸彈的倒計時般跳動起來：
00:00:15:36:23，00:00:15:36:22，00:00:15:36:21......
莫非的意識，并沒有在死亡之后消散，而是一直在無盡的虛空中徘徊。
他在尋找被他稱之為錨點的一束熒光。
這并不是莫非的第一次死亡。
莫非原本是蔚藍星球的哲學系研究生，死于2021年的全球病毒大爆發。
死亡后的意識，游離在黑暗中。
第一次面對散發著永恒虛無感的黑暗，莫非感受到了來自本能的戰栗。
而后出現了一束熒光，莫非的意識如飛蛾撲火般，撲向熒光。
熒光是一串數字，接觸到熒光數字后，莫非就在這具身體中醒來。
他穿越了。
所以這一次，他在努力尋找，只要再次找到這束光亮，找到這個錨點就好。
他不想死，哪怕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是錯誤的。
他想活著，哪怕穿越到更為詭秘的空間也行。
無盡的虛空，沒有時間流逝。
在莫非的意識變得模糊的時候，一束熒光出現了。
莫非緊緊抓著這根救命稻草，稻草也是一串數字00:00:15:36:23。
依靠這個錨點，莫非的意識又回到了軀體之中。
“20歲的C級執行者，多么優秀，可惜啊，一顆未來的新星，隕落了......”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是執行局的老局長。
什么？莫非？殉職？
這次沒有穿越么？
是復活了么？
現在難道是自己的追悼會？
執行局確實有這個流程，也難怪，大家都以為自己死了。
雖然還不能動，不能說，氣若游絲，身體冰冷，但莫非能聽到人群往來的嘈雜聲，能感受到身下冰冷的金屬臺面。
莫非很想起身，但是重新回魂的身體好像還不受大腦控制。
正如自己剛穿越而來時那樣，需要適應很久。
算了，只能再等等，趁這機會，也聽聽他們都說些什么。
“莫隊，都怪我劉德柱，要不是我一心處理林場兩米多高的瘋狗，怕他傷人，影響不好，你是不知道啊，這好端端的狗就這么瘋了，我是什么都查不出來啊......要不是我突然出去，出任務的就是我，你也不會......”
“莫隊，昨天你才教導我要為執行局奮斗終生，現在怎么就......不過，莫隊，你放心，你的家人我會幫你照看好的”
“莫隊......莫隊......嚶嚶嚶......”
這人是小張么，哭的這么兇，還算有點良心，另外兩只狗東西，待會，等老子起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參加自己葬禮的感覺還蠻奇怪的。
告別儀式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莫非聽著人群散去的聲音，知道儀式已經結束了。
莫非的身體還是無法動彈。
剛才錨點的數字，就是自己第二個環上的時間，莫非記得不足一天。
他需要快點醒來，在時間用完之前，補充新的時間。
莫非有點著急。
不銹鋼的告別臺，自帶寒氣，臺面有些冰冷，躺久了，寒意順著后背蔓延。
突然，門外傳來“嘀嗒，嘀嗒，嘀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是高跟鞋根踩在白色瓷磚上的聲音。
會是誰呢？
腳步聲停在了莫非身邊，而后耳邊傳來“嘻嘻索索”的摩擦聲。
莫非可以感覺的出，腳步聲的主人在擺動自己脫落下來的環。
“環都已經脫落，人都死透成這樣了，還不放心，還讓老娘來檢查，檢查什么......”來人暗自低語，似乎對指派之人頗為不滿。
“這么不放心，當初怎么不燒焦剁碎呢？”
聽到這些話語，莫非身上的肌肉，本能的緊繃起來，莫非努力讓自己像一個死人。
最后的任務本就透著詭異，死前雖然有所疑惑，但也沒有機會多想，只當自己時運不濟。
但此時，莫非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這一切不是巧合。
有人要自己死，哪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仍舊不放心，專門派人來再次確認。
確認？莫非腦海中突然閃過什么。
希望來得及......
來不及過多思考，莫非馬上進入假死狀態，讓身體機能與死人無異。
從發動到完全進入假死狀態要10秒鐘時間，然后持續半小時。
在莫非進入假死狀態后沒幾秒鐘，高跟鞋緩緩掏出一雙透明手套......
“哼，死的透透的，這回，這老家伙總該放心了吧”來人雖然滿腹牢騷，但是還是仔仔細細檢查了少年各項指標，確認無誤之后，方才踩著高跟鞋“嘀嗒，嘀嗒，嘀嗒”的離開。